那夜之后,北冥麟整天都苦着张脸,没魂儿一样。自从他把要在接待各州修行者的客房里点的红酯香传成了红枝香,把人熏得都不敢稍稍靠近之后,何心约就取消了他的禁足,特准他回北冥家休假。然而他还是执意留在迦南山上,只是何心约再不敢吩咐他做什么事了。
北冥玥也是无精打采的,不见了往日的欢脱。对此,何心约也感到很无力。
不久,北冥家送信上山来,说千鸿一派已经撕毁了婚约,离开了北冥家。这场在伽佑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十三个学院的最后一批修行者——南穿青州主城、留牙城的留牙星法修习学院的学生——抵达迦南山。
何管事在不明峰顶召开大比之前的最后一次“后勤管理大会”。散会之后,药理阁的学生韩韩慌慌张张跑到她面前来,说药理阁的龟玉凝不够用了。这龟玉凝乃是修行者必备的疗伤药品,想那次小一抓了人,用的就是这龟玉凝。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告诉我?这种药品不应该是最先就清点好存量的么?”
眼见着何管事语气不善,韩韩紧张地低下头,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说:“古月姑姑说……早在五天前她就跟北冥麟说过这件事,他也答应得好好的,说一定会尽快把东西送过来,可是……”
何心约痛苦地扶上额头,然后一挥手:“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古月姑姑说这事儿是我疏漏了,但是一定叫她不要担心,我会尽快解决,一定不会耽误大比。”
她许下这个“一定”的承诺,紧接着就吩咐北冥玥:“你去一趟星符星药修习楼,拿我的手书给万里老师看,把那些还没有入库的龟玉凝清点一下,直接送去药理阁。记录册随后再补上这一条。”
心知是自家弟弟惹的祸,北冥玥脸上虽然露出不忿的神色,但还是接过手书,恭谨答道:“是。”
“哎——等等!”何心约叫住她,问,“北冥麟在哪儿?你先把他给我叫来,修习楼的龟玉凝肯定不够,我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他去做。”
大比前两天的比试一般不会太激烈,有药理阁和修习楼的存量顶上,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那点儿东西要支撑到大比结束是不可能的。
北冥麟应该是已经被北冥玥训斥过一番了,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何心约没有给他好脸色,说:“你情绪低落,我让你休假,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你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北冥麟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何心约挥手打断他:“行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在这里吩咐你去做一件事,你要是再给我出乱子,也就不用再来见我了,回你的北冥家舒舒服服当你的小少爷吧。”
他低着头,听她吩咐:“北冥家本来四月中旬要跟学院交易一批货物,我记得那批货里有足够量的龟玉凝。你带着我的手书回北冥家,跟胡伯说一声,看能不能把那批货提前交付给我们,钱我们随后再补上。如果没问题的话,你找几个人带着龟玉凝提前赶回来,其他的等大比之后我再派人去运。你记住,务必在两天之内把东西给我送到古月姑姑那儿。你要是敢在路上耽搁一刻,还是那句话,你就不用回来了。”
“麟儿一定把事情办好,请姐姐放心!”
“好,即刻去办吧。”
北冥麟揣着何心约的手书,坐刚刚从西厨房卸完菜蔬的空车下山去。和拉车的于老伯一道儿的,还有他的小徒弟欢儿。
这小子年纪和他相仿,长得机灵古怪的,话也多,一路跟他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他本来就心烦,听到这小子的声音就更是烦不胜烦。
他翘着个腿坐在空车上,一边随着车的颠簸左右晃荡,一边自己抖抖索索。听到一个点儿,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没好气地说:“你几百年没说过话了吗?”
欢儿嘴里含着根草茎,手里还拿着一根。他一边跟在车旁边走,一边用手里的草茎抽打路边的草丛和矮枝。听出北冥麟话里的揶揄,他也不气,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语气,说:“北冥小少爷,你也不用跟我这儿阴阳怪气儿的。你也被何管事训了吧?”
北冥麟从嘴缝儿里呼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去,问:“怎么?还有人被训了么?”
欢儿“嘿”地笑一声,说:“都说何管事这两天火气大,西厨房好多人都被训了。大家伙儿都是一句闲话都不敢说,只知道闷头做事。只是没想到,何管事那么疼你,竟然也会训你!”
北冥麟撇撇嘴,没有说话。
“小少爷,你这回是下山做什么去呢?按理说大比在即,迦南山上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你倒跑出来?”
“说了你也不懂。”
欢儿一口“呸”掉嘴里已经嚼烂的草茎,说:“小少爷你别看不起我们。我欢儿自打会走路起就跟着师父上山下山,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比你少。你们修行界那点儿事儿我虽然不敢说都懂,但七七八八还是知道的。”
北冥麟不信他:“那你说说,龟玉凝是什么东西,我这次下山就是为这东西去的。”
欢儿自信一笑:“这我还真就知道。龟玉凝可是好东西,我们那片儿有一个姐姐,有一回上山被野猫儿抓了,就是用的这龟玉凝。只用小拇指勾那么一点点儿,涂抹在伤口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全好了,一点儿疤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