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平得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在姜府。他皱了眉,说:“她这时候出宫,是往哪里去?”
旁边的姜散宜突然说:“哈哈!封统领,你仔细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封平皱着眉头,想不起来。姜散宜说:“今天是冷非颜的头七。”
封平恍然大悟,说:“如此说来,她竟然是去祭祀冷非颜了?!”
姜散宜说:“这个人,一沾感情之事,就会变得非常愚蠢。你立刻派人跟踪她,先不要打草惊蛇,拿到把柄之后,立刻擒住她,报给陛下。”
封平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左苍狼跟薇薇买了香烛纸钱,慕容炎那只海东青在她身边盘旋,先前这里只有一只,后来又飞来一只灰色的。却是左苍狼在伊庐山驯的那一只。
左苍狼带着两只鸟儿上山,法常寺本就在山上,如今山火焚烧之后,余烬被大雨浇灭,山路其实难以行走。
薇薇提着灯在前,一手还挎着纸钱香烛的篮子。她体力比左苍狼还好,怕她腿疼,扶着她慢慢走。山路湿滑,两个人相扶相持,颇为不易。
突然头顶灰色的海东青接连叫了几声,薇薇缩了缩脖子。雨后的孤山,满是焦痕。数千冤死的僧人魂魄难归,如何不让人心生寒意?
左苍狼微笑,问:“怕了?”薇薇说:“我才没有呢!”
左苍狼说:“这么多年,死在我手上的人,恐怕也有这个数了。怕什么呢?”
薇薇更害怕了!
一路上了山,用了平常人两倍有余的时间。但见寺门已塌,大雄宝殿显赫不在。寺中焦木支离,残垣断壁,一片狼藉。薇薇说:“我们就在这里吧?”
左苍狼接过她手里的风灯,说:“你在这里吧,我进去看看。”
薇薇简直都要哭了:“将军!”左苍狼举步往里走,她赶紧跟上:“我还是跟着您吧!”
寺中全是焦尸,没有完全烧化,有些还可以看见临死前扭曲的痛苦。薇薇全身发抖,左苍狼来到斑驳的大殿前,佛陀的笑容被火焰撩开,有一种古怪的阴森。
左苍狼把香烛篮子放到地上,也不用找火盆了,就地化纸。
慕容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从几个侍卫嘴里问出一些线索之后,他心中不宁,终于还是出了宫。左苍狼走得太慢了,以至于他跟上时,她还没能上山。然后他就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身后有十几个禁军,正悄悄跟随着左苍狼。而封平赫然在列。
封平上次战冷非颜时受了伤,宫中诸事大多是他的副手蓝锦荣在打理。这么晚了,他竟然不辞辛劳,跟着她们上了山。慕容炎没有惊动这些人,看着黑暗中那个人由宫女扶着,缓慢上山,有点心疼,又有几分阴郁。
她此时上山,是要祭祀雪盏和冷非颜吗?她一直是心存怨恨的吧?
他知道左苍狼一定会入内去找雪盏的尸体——如果不找他,上这里来干什么?是以他先入了殿,里面没有光,黑暗之中的废墟,要藏身也容易。他进到里面,又等了很久,左苍狼跟薇薇才进来。
此时左苍狼终于找到雪盏的尸身,他的尸身被火焚得并不严重,还能认出其金刚杵。左苍狼解了外袍给他披上,在佛前化纸。山风寒冷,薇薇赶紧解了衣裳:“将军,先穿上,你可别又生病了。”
左苍狼摇头,把她的披风铺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对雪盏大师说:“自回宫以来,一直不敢前来探望大师。原以为看到这一切,我会非常心痛。然而真到了这里,我心里反而宁静。大师与非颜在时,渴望太平盛事,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相助于逆党呢?”
她点了香烛,说:“大师,您是陛下的授业恩师,今日头七,想必他无法前来祭祀。但是我相信,您与他的师生情谊,他一定记得。反正我闲着,索性跑这一趟,替陛下祭奠大师。”
她缓缓添着纸钱,说:“还有吾友非颜,不知你与大师在天上可曾相见。你临死之前曾对我说,陛下的胆魄雄心,正是你所求的明君,一再叮嘱我不要复仇。可……可我对他,又能有什么冤仇呢?当初孤儿营,杨涟亭伤重之时,我许诺将全部交易给他。此后年年岁岁,无论聚散离分,我心心念念,也不过就是这个人而已。枝繁叶茂真的太累了,我想就为这一个人而活。死生苦乐,都因他而起,因他而灭。”
寒风卷起飞灰,她缓缓低头,把火堆拨得旺一点,说:“今日是你们的头七,也是整个法常寺僧人们的头七。焚香化纸,也不知是否能清洗你们的戾气。但是如果真有什么因果,请应在我身上。宫里不能祭祀,于是远行至此,如果大师、非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大燕风调雨顺,保佑陛下圣体康泰、福寿延年。”
眼看篮中纸钱将尽,突然外面有人沉声说:“左苍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祭祀逆党!”
左苍狼转过身,只见封平带着十几个禁卫军进来。左苍狼沉声说:“封平!你几时过来的?”
封平不答,反而问:“如今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左苍狼说:“雪盏大师是陛下授业之师,当年太后早逝,陛下与他师生之谊何等深重?如今他犯下谋逆之罪,确实罪不可恕,但是陛下壮士断腕,焉能不痛?我不过替他代为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