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粗野惯了的汉子,乍然见到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居处,又想起适才那鬼怪无比的树林,越发咋舌不已。更觉得这位能让张飞燕俯首认主的“祁公子”,乃是一名山精魈魅般的奇人,与前教主类似,都精通奇门术数。
茅屋四壁皆以不刨皮的松树搭建,攀满了细密的青藤。此时正当夏末,还是沤热难耐的光景,诸人一见到这座屋子,登时感到了一股清凉。
命诸亲信在溪边草地等候,张燕便与祁寒携手走了进去。屋内格局简朴,苇编木架上摆了许多的小瓶小罐,一股药香味,松木案旁,竖有一具瑶琴,除此之外,别无旁物。
“……飞燕向来依照公子之策行事,暗中联络黑山军各部,扩充势力,纠兵团结,却并不与官兵相抗——但年前,曹操攻打吕布之时,河内张杨本要出兵襄助吕布,却被部下杨丑杀害,将河内一郡拱手献与曹操,更有兴兵相助之意。当时公子与子龙兄长皆在徐州助吕,燕便命眭固头领杀了那叛将杨丑,夺回了河内一郡,也好给徐州减少压力。日前曹操忽与袁绍开战,曹仁、史涣趁人不备,奇军突袭,斩杀了眭固头领,夺取了河内,我当时正在朝歌,闻讯便率兵南下,与曹仁等开战——”
张燕将前事一一禀报,瞥见祁寒静坐在一旁,兀自倾听,月光洒落在他身上,衣衫胜雪,苍白的肌肤宛若透明。祁寒眉目沉静,面容有些消瘦,比之先前在幽州时,似有些变化,但具体哪里变了,张燕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他像是历了不少的变故,此刻对自己浑不设防,毫无戒备之下,便透出了一股沧桑凄苦之感,光看一眼他,就觉得喉头微堵——不是相会的激动,而是莫名的无由来的心疼之意。
祁寒似对张燕的打量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眭固头领虽为张杨的部将,却是黑山中人,素来倾佩张杨太守仁义高节,其时吕布受敌,形势严峻,他杀死叛将杨丑,夺取河内,翦除曹操的助力,实是智举。他本是太平教元老,你今为他报仇,攻打河内的曹仁史涣,也无可厚非——毕竟,眭固一部,亟需安抚;黑山中人,也都在看着你呢。”他饮了一口冷茶,重重咳嗽起来,声音依旧喑哑难闻,“……我与你相约在邺城见面,至今都已过去三个月了,不想你竟还能寻到我……”
张燕听他赞同自己,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忙道:“那日冀州本部飞马呈来公子信函,我正在射犬与曹仁大战,见信中公子约我往邺城相会,也顾不得攻打河内了,立即鸣金收兵,领了数十亲信,赶赴邺城。谁知,约定期限已到,公子却迟迟未曾现身……燕心中忧急,只担心公子出事了,便派部下在附近郡县四处寻找……咕噜。”
他也猛灌了一口凉水,“三个月了,始终没能寻获公子的消息,燕不敢放弃,便命他们不许停止,继续找……直至昨日清晨,终于有人在白马渡,见到了公子的暗记,属下大喜过望,这才循了暗记留下的方位,赶来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