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一小四人将三四斤的肉吃得干干净净,猪肉虽免不了有些油腻,但个个回味无穷,张强拍着肚皮,满脸陶醉。小勤儿一边打着嗝,一边仍不停地吐着小舌头****着唇边的汤汁。韦氏满目欣然地笑着。
倏地,曹昂眉头紧皱,早些时候他迸裂了伤口,情绪波动之下没什么感觉,此刻心神放松下来,顿时阵阵剧痛袭来,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韦氏心细,注意到曹昂的不适,颇是忧虑地看着曹昂。
“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曹昂竭力露出个笑脸,张强忽然一怕大腿,嗖地窜起来,急惶惶地说道:“曹兄弟背上的创口裂了,赶紧扶他回去歇着。”
曹昂实在疼痛难忍,也不矜持,慢步回了屋里。
如此过了半个月,日子也到了三月末,眼看着四月就要来临。这段时间里,韦氏将剩下的猪肉仔细地处理一遍,一部分做成肉酱,一部分妥善保存,大部分却都依照曹昂教的方法做成了美味拿到城里卖了。
值此乱世,荆襄之地尚未太多烽烟,勤劳之家倒也衣食无忧,家境再好一些的也能吃得起肉。韦氏出品的这浓香诱人的猪肉很快就在襄阳城内风靡起来,吃过的人个个赞不绝口,甚至引来了一些平素对猪肉不屑一顾的人。
不过等家中的猪肉所剩无几时,韦氏便不再做这个生意,虽然挣了些钱财,但眼瞅着麦子收割在即,根本没有时间再经营。
这些日子里,韦氏对曹昂照顾的极为周到,张强也改了嘴脸,虽然时不时仍会小气发作,但绝不出言挤兑了。曹昂安下心来,一边养伤,一边思忖着脑子里多出的记忆。
十多天默默地整理让曹昂整个人变得愈发沉静下来。这一份记忆包含极杂,既有往后的历史事件,又有趣闻杂谈,时不时还会有一二光辉璀璨的人物冒出来,总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不过总都是些较为重要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这一份记忆也让曹昂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尤其是梳理到汉末记忆后出现的汉末曹孙刘三分天下、曹巍篡汉、司马篡魏、东西两晋、五胡乱华以及这个时代极为显著的政治特征——士族门阀。
浑浑噩噩之际,曹昂回想起曾经在乡下居住时,从叔曹洪逼迫百姓、圈占良田、广建庄园的事情。庄园内佃户、仆役数以百千记,这些人从事生产自给自足,所产所收全归庄园地主所有,不需给国家交税。从曹氏的角度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从国家角度而言,这样的事情简直让人痛心疾首。
“曹洪叔父吞并土地、吸纳流民,武装私人部曲,虽称得上一方豪强,但并无多少特权,只能称霸地方。而这所谓的士族门阀特权优厚,家中门客、仆役之多远胜地方豪强,这些人不纳税、不服役,而士族官绅免税,宗族所产无需向国家缴纳一丝一毫的赋税,天下所产十之七八皆成了士族私产,便是皇室也没有他们富有。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仅掌握天下财货,更联手把控朝堂,士族之内世代为官,绝对不容非士族之人插手其中分享利益。”
曹昂费力地弄清士族门阀的本质,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与之相比,眼下名重天下的士族领袖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等宗族简直能算得上恪尽职守的士大夫楷模了。
想清楚这些后,曹昂不由自主在脑子里推演遏制士族朝着怪物发展的方法,良久过后满心沮丧地停止了推演。
士族的根源可往前追溯到先秦,但急剧膨胀却始于当下。眼下战乱不休,各地世家林立、豪强遍布,任何一个胸怀大志者,不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得仰仗他们。这些宗族有钱、有人、有名、有望,乱世不平,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个掌权者会全力打击、削弱甚至消灭他们,他们便趁着乱世无休止地发展,直到最后形成门阀,成为可与皇权对抗的怪物。
更何况这些世家、豪强大势渐成,即便是太平时候,一旦着手对付他们,恐怕立刻会引发天下动荡。
曹昂虽有了先知先觉,但绝望地发现,他根本就阻止不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发展与崛起。个人之力实在无力对抗时代发展趋势。
曹昂痛苦且惶恐地又开始仔细琢磨着这些记忆,企图找到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直到注意到初唐时的相关记忆才眼前一亮,仔细地揣摩之后,曹昂又变地萧索起来。这一份记忆中,只有发展大势,而无具体细节。
“先生,该用饭了。”不知不觉中,时间匆匆流逝,直到门外传来韦氏的声音,曹昂这才怏怏作罢。甩了甩脑袋,整个人有些低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开门而出。
小勤儿早已在旁等候,见了曹昂立刻拽住他的小腿,拖着他往前走,边走边奶声奶气地说着:“先生,吃饭饭。”
清脆童稚的声音将曹昂心底的愁虑一扫而空,曹昂连忙抱起小东西,在他娇嫩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旋即看向韦氏,略微沉吟,道:“在下身子好了很多,今日午后便往黄家走一趟吧,纸笔可从集市买来,但是蒙童启蒙的书籍却不好获得,黄家既然是荆襄大户,以诗书传家,想来定会有供族内孩童启蒙的书籍,此次前去,或许能借些回来。”
韦氏自然是千恩万谢,对曹昂早已感激的无以加复。
饭后休息片刻,曹昂忽然察觉尚未见到张强,这厮平日里几乎一直腻在韦氏家中,今日行为颇为反常,便问道:“杜夫人,张强兄弟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