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了六月初一,宫里颁下锦依的一品诰命,连同送来的还有一整套王妃服饰。初三这日,便要进宫去向皇后请安谢封。
每次要去见皇后前,锦依总有些心神不宁。司马玉楼安慰她道:“我陪你一起去。”顿了顿,笑着低声说:“别担心,那日恐怕皇后忙得很,无暇见你也说不定。”
锦依疑惑地望来,他虽能陪自己进宫,却不便到后宫去的,听了他这话,知他定是有安排。
司马玉楼意味深长地道:“太子那位乳母,应该也是那日入宫,到时你正好看看皇后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锦依凝神一想,便已明白过来,“皇后知道马璨礼的事了?”
“现在还不知,但到时自然就知道了。皇后一向最着紧太子,这次想必是要大为恼火的。”
“难道你在皇后身边有人?”锦依问道,否则怎能将时间掌握得这样精准。
司马玉楼见她如此敏锐,默了片刻,老实交待道:“就是皇后身边的梅华。”
锦依吃了一惊,那可是凤鸾宫的掌事姑姑,乃是皇后身边第一人,就听他又说道:“这个人不能随意动用,这次不过是让她将马璨礼献药和太子在西山别院的事传到皇后耳中罢了,就算事后皇后查到源头是从她这里起的,也不会疑她有二心,反而更会认为她是忠心为主。”
锦依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又没想着要找她打听皇后的事,……只是好奇你怎会买通了皇后身边的人。”
司马玉楼默了半晌,说道:“是母亲前些日子跟我说的,必要时可以用她。母亲当时说得有些隐晦,因此我便趁这次的事试一试。”
皇后身边的亲信竟是太妃的人,锦依听了便觉得古怪,试探地问道:“母亲,……是不是也与皇后不和?筠慧不喜皇后,难道是因为母亲?”
其实自从锦依第一次见太妃时便已猜到一些,后来又想到筠慧恐怕也是因了太妃的缘故才不喜皇后,见司马玉楼沉默不语,便又安慰他道:“妯娌间不和是最常见的,想必母亲和皇后是年轻时有些过节吧。”
可这话说得倒是连锦依自己也有些沉默了,普通妯娌大多是因为住在一处才会瞧对方不顺眼,继而口角争执起了摩擦,若是离得远些的,只要不涉及利益,不常见面反而更易维持交情,这也便是人们常说“远香近臭”的道理。
皇子们都是早早就开府独居的,老王爷与皇帝当初又是感情深厚,她二人即不住在一处,亦无利益冲突,怎会不和?
锦依没再往下想,这样猜测和背后议论长辈本就是僭越了,便转开话题道:“这回马璨礼是要麻烦了,不知会不会牵连到秦锦绣。”
司马玉楼还在沉思中,听了这话回过神来,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淡然说道:“你还是太心软了,我猜这回皇后必有大动作,你到时看了便知。”
锦依愕然:“这事关乎太子的声誉,皇后必不敢让皇帝知晓太子荒淫。再说马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她虽是皇后,也不能随意处置。”说到这儿,她低头想了一会儿,“若是授意桓庭去办倒也不难,但……”
司马玉楼截住她的话头,“桓家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你以为皇后是怕顾忌桓庭对太子的看法?其实这种事在男人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皇后之前一直被瞒在鼓里,倒有可能是桓庭的手段。”
锦依便不说话了,不过心里仍在寻思着,自己对宫里的那位亲姑姑实是并无半点了解,当年她出嫁时自己还未出生,后来,似乎是夜康对这位远嫁华景的公主有些晦涩莫明,从来无人谈论到她。
前两次见她,也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觉得皇后对自己这个同样有着夜康血统的外甥女并没有过多的亲近。那两次见面与今次一样,都是奉了皇帝的召见入宫的,皇后虽自称姨母,却从未亲自召见过自己。
锦依自然也不愿与她频繁相见,却是有些奇怪,难道皇后就没有半点思乡之情吗?
皇后是初二这日傍晚时分知晓的,当时她正在皇宫最高的建筑——星辉阁。
这座楼高五层,碧瓦朱檐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出绚烂迤逦,雕阑玉砌的楼宇华美得令人屏息。
此处是,历代积累的藏书不下万册,其中多有皇帝派人至各地搜罗来的孤本,插架万轴,堆满星辉阁内的大小书架。
皇后不喜与外眷交往谈天,亦很少侍弄琴棋花草之类,每日皇帝在前朝忙碌政务之时,她便在此处翻阅书籍,借此打发宫里的漫漫长日。
她身着一袭粉霞锦刻金鸾凤宫装,五彩盘金宫绦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显露无遗,只由身段完全看不出她是已年过三旬的妇人,面容亦仍旧娇好,肤色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透着晶莹的光泽,唯有那双灿若紫晶的双眸中,带了一抹堪透世情的凝沉。
皇后面前的胡桃木镶墨玉的桌案上,搁着一本古旧书籍,泛黄的书页已有些残缺,她却读得聚精会神。
星辉阁里向来宁静,随侍在侧的掌事宫女梅华轻轻将茶盏放在一旁,皇后从凝思中回过神来,抬眼向她温和一笑,取过轻啜了一口。
梅华便趁机提醒她道:“娘娘,皇上就快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先回宫去?”
皇后磁性的嗓音懒懒地“嗯”了一声,“把书放回去吧。”
梅华应诺,小心翼翼地将书籍整理了,往二楼走去。
皇后静静在桌前坐了片刻,绝美的脸上神情落寞,目光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