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早便要去宫中朝贺,行礼毕方可领宴。因此前一夜锦依便早早睡下。
自从得知秦致礼腕上佩的是雷藤珠,这几天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宫宴的事也让她烦乱惶恐,夜里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纷梦袭扰。
……一间高大阴冷的房内,冰寒刺骨,时不时有水滴坠落砸在地上的嗒嗒声响,回落在空落落的幽暗中,低鸣声带来阵阵寒意。
黑暗的尽头处隐约可见根根粗大的铁栏,闪烁森冷幽光,锁链垂在半空中轻轻晃荡,撞击声尖涩刺耳……
四周不时传来喃喃低语,似自言自语,又似议论纷纷,“……灾星……处死……宿命……”
……锦依猛地惊醒,在黑暗中坐起,定神想了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声,叹息中满是怜悯。
今夜是芊陌睡在外面,习武之人睡觉极轻,听到锦依叹气,起身披衣悄悄进来,摸到床前见她坐着,倒是吓了一下。
将床边的烛火点燃,芊陌悄悄问她,“小姐……您怎么睡不着?”
锦依抬起埋在膝间的头,没说话,只静静看了她一眼。
芊陌极少在夜里见她,幽暗的烛火下,锦依的眸子紫光潋滟,乍一看有些吓人。她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小姐,奴婢曾花一年的时间跟着一位嬷嬷习妆容之术……”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锦依轻轻侧头看着她,也不接话,等着她继续说。
“那时我极不明白,我本是按着世家贵族侍女的方式教养的,早就学过梳头整妆了,但义善堂仍是重金聘了那位嬷嬷来,教得也不是寻常的妆容之术,倒是有些像易容,只是并不用药物面具之类……堂里专门寻了些西域那边卖来的奴隶让我练手……”
锦依眉头蹙起,思忖片刻,有些明白过来,问她,“小楼让你学的?”
芊陌点点头,“是世子爷的吩咐。”
锦依眸中有些温热,虽然自己总说不需他的帮助,但其实自回来后,他只在镇国公前轻轻一言撩拨,便将许氏和锦绣的美梦惊醒,也间接给自己解了围。
他不动声色地为自己仔细扫去沿路障碍,自己却拿什么回报他呢?
锦依的心有些揪痛……
过了好半晌,锦依轻声道:“你去睡吧。”犹豫了一下,又说,“叫醒巧薇,让她过来。”
芊陌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锦依在她身后望着,步履轻捷,身手应是极好的。
好一会儿,巧薇进来了,仍是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小姐,你怎么还没睡?明日要没精神的……”
锦依示意她到榻边来,拉着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儿,凑到她耳边,声音极低,“巧薇,你曾承诺为她报仇……若我告诉你,她父亲中毒了……你要救么?”
巧薇的神色立时大变,瞌睡全都吓醒了,她定定看着锦依,锦依脸上仍是平静一片,只是肯定地点点头,望着她眼带询问。
巧薇脸上神情挣扎,心头乱纷纷的没主意,嗫嚅地问她,“那……如果不救,会死?”
锦依淡淡摇头,将秦致礼所佩佛珠的事告诉她,“还早。那是雷藤,毒性散发极缓,我观他面色,可能佩了有五六年,要解毒却是不难,只是,……你若不能决定,便先看看再说也行。”
巧薇松了口气,这个决定她一时半会儿可真下不了,若是还有时间……小姐既有把握解毒,倒也不须担心……或许,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锦依看她,也知道她一时是拿不定主意的。自己知道了这事后,也是想了两三天要不要告诉巧薇。解毒不难,难得是人心险恶至斯,一时她有些摸不透。
锦依叹了口气,有些想念季先生了。
“小姐,是谁下的毒?”
“……我也不知。”锦依沉吟着,“应是亲近之人赠的,只是……许氏除非失心疯了,才会想要毒死自己的丈夫……”
巧薇认同地点点头。
“这个家,是非真多。你的小姐若是还活着,留在尚秀堂也比回来强。”
巧薇默然。
“再去睡会吧……”锦依重新躺回榻上。巧薇将她被角掖好,闷闷不乐地出去了。
卯时刚到,采菁就已起床。吩咐做粗活的小丫鬟烧好水,亲自端进房里。今天进宫她不知小姐会不会带自己去,若是今日能将小姐的发髻梳得好看些,也许……
进房后,锦依已经起身了,只着了深衣。净面后,采菁便跟着她来到妆台前,却见台上已经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瓷瓶玉罐,芊陌正拿着一盒香粉细看。
锦依转头对她温和地道:“采菁,今日让芊陌替我梳妆就行了。”
采菁难掩脸上的失望,讪讪地着,“小姐,……今天您进宫可要奴婢同去?”
“不必了,巧薇和芊陌陪我去就行。”锦依轻笑。
“那……我今日想回家去看看我哥哥,他,他最近身子不大好。”
锦依笑容和蔼,“去吧。待会让巧薇给你拿五十两银子。”
采菁低头谢赏,转身挑帘子出去了。
锦依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并未说话。走到芊陌身边,打量桌上的瓶罐。
今天上妆的时间比平日长了许多。约摸过了快一个时辰,芊陌才罢手,又替她梳了秀英百合髻,一缕缕发丝分别挽起,再堆汇成一处,如百合盛放,妩媚清丽。
要戴的头饰芊陌早已想好,上回范老夫人送的一匣子暖烟紫玉,已被巧薇制成簪子,只用了一小半。里头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