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花爷并不明白招财不倒翁是什么意思。但他望着手臂齐腕变成肉球的外孙,禁不住老泪纵横。
“作孽哦,作孽啊!”花爷扶着椅子,喃喃自语道。
“爹……”小叔叔哭着朝摇摇欲坠的老人喊道。
“老头子!”花奶奶听儿子的喊叫,忍不住回头大叫。
花爷却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只感到自己喉头里忽然涌出一股腥甜,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柱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朝着熟悉的小叔叔爬去。他用没了手掌的手拍打小叔叔的背,嘴里嗬嗬有声。但谁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小柱子却不管这些。他固执的拍打着:“嗬!嗬!……”
好大一段时间屋子里都是沉默。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静默的寒气在流动。炉火烧的红彤彤的,但仍感到寒气逼人。在这一片寂静里,只剩下电视里的画面闪动着。
粉黛不施的安陵容拈起一颗苦杏仁对甄嬛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宫里面的女人那么喜欢吃糖了。安陵容的声音粗哑难听,早已没有了当初刚进宫时的清丽婉转。甄嬛不答,转头看了沉沉的宫殿一眼,便走了出去。不多时,内监宣布安陵容吃苦杏仁噎死的报声便传到了各个角落。
心里苦,方爱吃甜么?若真是苦到了极致,纵使吃再多的糖,怕也是填补不了的吧!我默默含着一颗糖,消化着徐婆子讲的小叔叔回家时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情,都是花奶奶告诉她的。
十八年后,当小叔叔重回大葛村时,往日熟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他记忆里的很多人都永远的埋在了这片土地上。剩下的,搬走的搬走,离开的离开。只有那么几张脸还是记忆里那熟悉的模样。大葛村富了,也空了。他多年来做的一切努力,在空荡荡的大葛村里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十八年间,每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记忆里熟悉又温暖的大葛村。他想获得人们的谅解,想要再次堂堂正正的走在那熟悉的土地上。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当他回来时,大葛村早已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大葛村了。他已经没有机会改变他留给人们的不良印象了。
十八年间,时间如江水滚滚而逝。大葛村人都在往前走。他们为了更好的生活更明亮的未来奋斗着。只有小叔叔一人,还留在十八年前,想要一步一步弥补自己的错误。最后他以超乎寻常的毅力成功了。可直到那时候,小叔叔才发现,十八年前围观的人群早已散了。赎救故事的舞台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小叔叔并不敢奢求什么。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是想,等他找到小柱子回家的时候,那些熟悉的乡亲们能微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像往常一样熟稔的说一句:“回来啦?”
回来啦?只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仿佛小叔叔只是普通的出了一次远门而已。回来啦?当这句话从熟悉的乡亲们嘴里蹦出时,小叔叔明白,乡亲们已经宽恕并重新接纳了他。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
无数次,小叔叔想起这一个场景都会激动的热泪盈眶。他在陌生的地方穿行,像远古的愚公一样不屈不挠的寻找着。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小叔叔忘记自己到底穿坏了多少双鞋。没钱的时候他会停下来做点杂活儿挣点钱,有钱了就省吃俭用的继续寻找。渴了喝点冷水,饿了啃几个硬邦邦的馒头。衣服鞋子破了就去垃圾堆里捡一些。就这样坚持着,小叔叔几乎跑遍了皖南的每一寸土地。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新世纪到来以后不久,小叔叔终于找到了买下小柱子的那户人家。可是,那家人给小叔叔的答复却犹如晴天霹雳。
小柱子逃走了几回,于是他们要求加一些钱重新换一个年纪小的孩子。然后那伙人又把小柱子带走了。
那那伙人去了哪儿。
不知道。不过好像听说他们会带着没卖掉的孩子去大城市里四处乞讨。
线索在此处一下子断了。
小叔叔在一棵木棉树下辗转了一晚上。天亮以后,他接着上路了。
之后是茫茫十几年,小叔叔走过许多能称之为大城市的地方。火车站附近,繁华的商业街路口,甚至环境优美的公园。每一个可能有人乞讨的人流密集的地方,都留下了小叔叔疲惫而坚定的身影。
十八年间,他买了很多个城市的地图。在他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差不多每一份地图都被他磨的不成样子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每一次,他都带着希望来到一个新的城市,但却没有一次,是带着满心的希望离开。
直到第十七个年头的年末。
小叔叔找到那座十分普通的白桥那儿。
问路时,有人告诉小叔叔说乞讨的人除了商业街以外多聚集在挨着公园的白桥边。
小叔叔一路过去。公园里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卖彩色小风车的小摊夹杂在卖各色小吃的小吃车间,吸引了好几个孩子的驻足。小叔叔眼神扫过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小柱子:要是自己当年不那么混账,小柱子现在也该是那般天真可爱的样子吧!
那个人没有骗小叔叔,白桥边或坐或躺排了一排乞讨者。小叔叔一个个挨着看过去,没发现熟悉的面庞。
不知公园哪里忽然响起了鞭炮声,噼噼啪啪的,声音短促又响亮。小叔叔望着亭子里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