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将近,正是埫州城东门人流量最多的时刻,在城里摆摊的小贩、做了一天短工的壮年男子,全都想在关门前出城。
一行商队就夹杂在这些人群中,缓缓而行。进城要交税,要盘查,出城相对来说就宽松一些,平头百姓们大都可以直接通过,只有遇到赶了马车的队伍,守卫们才会拦下检查。
“嘿,刘二爷,今日是您当值啊?真是巧了。”那商队管事快步上前,语带笑意,拱手作揖。没等守卫们出声阻拦,他带领的队伍就自觉停在几米之外。
“哟,这不是庄记商行的大管事嘛?您家掌柜的最近还好吧?今日怎么舍得让你这个左膀右臂亲自领队走商?”被称为刘二爷的小队长抱拳回礼,看着他就如同看见了一块大肥肉,笑得一脸开心。
二人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庄大管事又靠近了两步,熟练地悄悄递去一袋碎银,嘴里打了个哈哈:“承蒙您吉言,我家掌柜的最近一切安好。镜州那边的战事停了,庄记酒楼的分店重新开张,有些珍贵食材东家不放心别人送,只能吩咐我跑一趟了。刘二爷,劳烦您让几位军爷动作稍微快点儿,这些吃的多耽搁一刻,就少了一分新鲜哪。”
银钱开道,这点儿小要求刘二哪会拒绝。他亲自领着两名手下走过去,每个马车随意扫了两眼,走完过场就下了放行令。
就在转身折返时,商队里一道直射过来的鄙夷目光让他若有所感,只不过再回头却又找不到那目光的主人。他仔细打量那群人片刻,见每人神色都很正常,便只当自己神经过敏出现了错觉,没往心里去。
“头儿,您看啥呢?”一个小兵好奇地问。
“哈哈,没啥子,就是看到一个特别丑的小伙计有些稀奇,多看了两眼。”刘二随口开了个玩笑,殊不知这话正好被他嘲笑的那人听在耳中,暗自磨牙。
上次扮成学徒被姜云飞调戏,这次装个伙计又被人嘲讽,敏仪心里暗暗决定,下次要是再变装,定要易容成一名彪形大汉,看谁还敢欺负她!
出城之后往前走了一里地,庄大管事举手示意队伍停下,命人迅速腾出一辆马车,又将敏仪和飞影请了上去。继续前行,走到下一个分叉路口时,他领着商队朝镜州方向行去,飞影则出来接马夫手上的鞭子亲自驾车,与他们分道扬镳。
再走十里,马车下了官道,飞影一拉缰绳,马儿转了个弯儿驶入一条小道,朝西而去。
走官道的时候还好,转入小路后,坐在车内的敏仪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忍不住使劲儿敲了两下车厢抗议:“喂,你走慢点,我快要吐了!”
飞影还在气恼她之前对主子的不敬,冷冷回道:“想吐就吐在车里,反正再过不久这车就不要了。”
敏仪气结,大声嘀咕了一句:“哼,一个大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话音刚落,也不知他有心还是无意,车轮飞速地从一块拳头大的石子上碾过,敏仪被颠得屁股一跳,脑袋“砰”地一声撞在车顶上,直把她疼得龇牙咧嘴。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敏仪双手紧紧抓住车厢内能固定身子的部件,脑筋急转,不一会就想出了一个说服他的理由。
“飞影啊,我知道你忠心护主。你心里也清楚,我很有可能就是你主子唯一的女儿,这样说来也算得上是你半个主子吧?你就是这样护主的?万一我要是被你整出个好歹来,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你家王爷交代!”
飞影没有回应,车速也没有减慢多少,却不再像刚刚那样颠簸了。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敏仪有些没出息地偷偷在心中腹诽着,嘴上却再也不敢口无遮拦,撩拨对方怒意了。
事实证明,她这个软服的十分正确,因为飞影这个混账之前说的“再过不久”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如果按照开始那样的走法,敏仪估计自己现在胆汁都会吐出来。
不过,她现在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敏仪艰难地爬下马车,揉揉自己又酸又疼的小屁屁,举目四望,发现他们现在置身于某个山脚下。
飞影抬起车辕放出马儿,任由它走向山林自生自灭。拿出火折子仔细检查一遍车厢,确定里面没有任何遗落下的物品之后,就这么将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扔在这里。
原地休息一会,两人朝山上走去。走了没多久,飞影嫌弃她脚步太慢,又像昨夜那样将她一把背在背上,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不用自己走山路,敏仪也乐得轻松。她还在赌气中,不愿跟对方说话,就这样伏在他背上,听着山间特有的虫鸣鸟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飞影背着这只陷入沉睡的小猪翻山越岭,天亮之际抵达镇裕关门外时,背上鼾声依旧。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肩上湿漉漉的口水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对方。腾出一只手向门卫出示了一块令牌,得到放行后,飞影脚步又加快几分,终于在两刻钟后抵挡目的地,卸下背了一夜的大包袱。
在克里木的憧憬中,父女初见的场面应该是抱头痛哭,感人肺腑的。万万没想到实际上会是如此……他盯着床上还在打鼾流口水的小姑娘看了半响,神色不善地转头质问飞影:“你是点了她睡穴还是给她用了mí_yào?怎么这样折腾都不醒?”
飞影正趁着他看女儿的功夫按摩自己麻木的手臂呢,闻言动作一滞,嘴角抽了两下。“属下不敢对小姐不敬。”
克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