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五十里某处供路人歇脚的茶棚里,大清早就迎来了三位客人。来者皆是少年,都穿着寻常绸布长衫,年纪最长的看上去最开朗,行动间自有一股洒脱大方之态,另外两人眉眼相似,像是两兄弟,大的沉稳寡言,小的却十分机灵,打进了茶棚之后,不等店家前来招呼,麻利地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巾,三两下就把来不及打扫的桌椅擦得铮亮。
“掌柜的,来壶好茶!”年长少年大大咧咧掀起长衫下摆,坐在刚刚擦干净的长板凳上,“啪”地一声,在桌上拍下一角碎银。
“好咧,客官稍等!”这茶棚太小,一应活计都是掌柜一人承包,他收起那角碎银,立刻就忙活着烧水去了。
店里只有茶水,不供应吃食,那机灵少年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粮,掰开两半递向付钱那位:“少爷,要吗?”
被唤作少爷的正是姜云飞,他随手接过那块干粮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还是小勇懂事,大半夜的偷溜出来,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我都快要饿死了。”
那两兄弟便是姜全和姜勇了。姜勇对着他咧嘴一笑,吃起了剩下那半,姜全却板着脸,活像被人欠了几百两似的,一言不发。
“小全,你怎么不吃?一会加入行军队伍可没功夫吃了。”姜云飞一点也没有惹人不快的自觉,十分好心地提醒着。
姜全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过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取出自己的干粮啃了起来。
“哥,别不高兴了。少爷人都跑出来了,大少爷又吩咐我们带上他一起投军,你还是看开点吧。”
“怎么看开?被爹知道,就算是大少爷吩咐的,我们也少不了一顿打。说不定这会儿来抓我们回去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搞不好还要害我们也参不成军。”姜全可没有这两人这么乐观。原本就粗糙的食物嚼在嘴里更感觉难以下咽,只不过为了恢复体力,不得不皱着眉头吃下去。
他们兄弟虽称呼姜云飞为少爷,但因为早已不是奴身,又认了陆琰为主,对他便没有多少敬畏。
姜云飞也知道自己给人添麻烦了,讪讪地干笑两声,“你们放心,我爹要真派人来抓我回去,我就跟他们走便是,不会连累你们兄弟的。”
“客官,茶来咧!”掌柜一声响亮的招呼打断了谈话,就着热乎乎的茶水吞着干粮,三人唏哩呼噜大吃起来。
没等他们吃完,军队赶路特有的轰隆脚步声隐隐从远处传来,就连不高兴的姜全都露出几分兴奋。几人连忙吞下最后两口,又一口灌下杯中剩余茶水,急急忙忙窜出棚外。眺目远望,一排人头组成的黑线出现在远方,行走间训练有素,整齐划一,正是他们苦等一早上的远征大军。
“快看!他们打的旗号是‘沈’,是我们要找的部队没错!”姜勇手指远方那高高飘扬的旗帜,雀跃不已。他眼力最好,尽管隔着老远,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字。
“走,我们迎上去!”姜云飞取下系在茶棚外树桩上的马儿缰绳,翻身一跃而上。不等那两兄弟在自己马上坐稳,利落地甩了个响鞭,率先朝军队迎了上去。
疾行的马车里,沈泽正仰靠在车厢里小憩。昨晚几乎一宿没阖眼,刚刚又参加完陛下主持的送行仪式,饶是他身体底子不错,也难免有些疲倦。忽然,摇晃的马车停了下来,暗一在车外通报:“世子,刚刚来了三个少年说要投军,为首的说是您大舅子。”
沈泽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毛。“哦?叫他们上我马车里来。队伍别停,继续赶路。”
“是。”
片刻之后,车帘被掀开,三人陆续上了车。最末尾进来的姜云飞还不忘对暗一交代了句:“别骑我的马,它性子烈,除了我谁也不让骑的。”
放下车帘,转头对上沈泽疑惑的眼神,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妹夫,又见面啦,还记得我吗?”
二人曾在喜宴上单独喝过一杯,沈泽对他还有印象。“姜公子,你怎么来了?”他年纪比姜云飞还稍长一岁,要按规矩随芷华叫她一声表哥,难免有些别扭。
姜云飞也不敢托大,随口打了个哈哈,十分自来熟地靠在他身边坐下。“叫我云飞就好。我想上战场,你帮我们三个办好文书吧。我也不走后门,从小兵做起就好。对了,我们三个都带了马儿,你看,能不能安排我们进冲锋营?”
沈泽看向另外两人:“你们是姜全和姜勇吧?阿华和我提过,你们俩的文书我早就办好了,只是没料到又多了一个。”
姜全点点头,姜勇苦着脸解释道:“世子有所不知,我们也是昨晚半夜才知道要带上姜少爷的。我们家大少爷没能说服舅老爷,便手书了一封信,让我们带着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姜少爷一块投军。这是书信,您看看吧。”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拆过的信,双手递给沈泽。
姜云飞窘迫地挠挠头,嘿嘿傻笑两声,有些讨好地巴巴望着妹夫:“世子,你看,我人都来了,你总不能赶我走吧?咱们现在好歹也是亲戚了,你就通融一下……”
沈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并不长的信,虽不认识小舅子的字迹,却认识落款的小章。那小章正是自己私下里找人刻好送给陆琰的礼物。沉吟片刻,想想姜家的情况,虽对姜云飞的心理有了一定的理解,却还是觉得为难。“姜将军膝下就你这么一根独苗,我怎么能不经他同意就收你进冲锋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