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镇上。
街道以石条铺就,来往之人甚多。
清原遥遥见得,有一个老和尚徐徐走来,颇具风尘之态。
那和尚身着淡色僧衣,须眉银白如雪,眼神中透露着慈霭之意。
这是一个老僧,但皮肤并无褶皱,更如婴孩一般红润。
玄策大法师!
清原心中暗道一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古镜在胸前,发出微弱的光芒,白玉尺在手中,红芒闪动,但十分细微。
“施主。”
玄策走近前来,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别来无恙?”
清原眸光微凝,在这老和尚身上扫过一眼,以自身当前踏足上人境的道行,魂魄已成阴神,能有初步勘破虚妄的感知,但此刻仍觉迷雾朦胧,无法看破这老和尚的深浅。
这种深不可测之感,与先前的初次所见时,并无不同……
可初次所见时,清原才是二重天。而这一次,清原已是上人。
清原暗自推测,眼前这位的佛法造诣,用道家分化的九重天来说,至少超出了六重天以上,具体道行多高,难以测得,但少说也已是相当于真人境。
“承蒙大师挂念。”
清原握紧了白玉尺,面色不改。
“施主这修为……”玄策笑道:“初次见时,尚是二重天,至今未过多久,不仅凝了法意,更踏破界限,成为一方上人,真是令人惊叹。”
“大师谬赞。”清原说道:“晚辈自幼修道至今,厚积薄发,也才勉强破开上人境,说来真是掩面。倒是大师,果真是深不可测……”
玄策说道:“也亏得施主指点,当日一番言论,使老僧心中震荡,日渐思索,心障深种,后来反而借此,佛法有所进益。”
清原怔了怔,道:“大师已是破开了这所谓心障?”
之前那一番话可是太上道祖所述,曾伤过两位大菩萨,尽管自己道行浅薄,只是借了道祖印刻在世上的痕迹,但眼前这位……也不可能是大菩萨这等级数的高僧大德罢?
“未有勘破。”
玄策微微摇头,坦然说道:“老僧只是敢于直面心障,不去畏惧,不去逃避,亦不再为之困扰……遂而悟出了另一方面的佛理。至于施主先前所说,若老僧能看破一切,那么,佛法之造诣,必能更上一层楼。”
清原吐出口气,当日他毕竟是用一番话,坑害了这和尚一把,使其心生魔障,因而一直担心这和尚怀恨在心。但此时看来,这和尚倒真是看得开,无愧于这一身佛法造诣。
佛门以悟性为重,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玄策若能勘破这一层心障,兴许日后有望凝就佛门金身,堪比仙家道果。
但这距离清原太远,他道行不足,一切也只是猜测。于是他收了白玉尺,道:“希望大师真能勘破这一层心障。”
玄策微微摇头,说道:“一切自有缘法,该悟时,自当开悟。”
清原顺口赞赏了一声,正想开口告辞,就此退走,但看见玄策时,总觉少了些什么,忽又问道:“今次大师怎么孤身一人?”
当日清原初见这和尚时,他身边也是跟着一位小沙弥的。
玄策闻言,脸色似有些许异色,过了片刻,方自双手合十,叹道:“当日施主所言,他未有听得进去,事后老僧心有魔障,他也不禁为施主那一番话思索,过了不久,似有了不同的想法。老僧本就愚鲁,无法勘破此中玄要,自然也谈不上为他解惑,便放他去了……如今他也不知到了哪里。”
清原闻言,心内略有惊异,未想自己那一番话,加上道祖刻印的痕迹,竟然还有这般余威。
只不过,当日玄策认为他杀性太重,有意将他拿下,以佛法度化,清原也是无奈之举,总也不能束手就缚……再者说,且不论其他,单是体内那地龙隐患,当时未曾解去,若被玄策度化而去,没有古镜解救,到了如今,只怕也已死去了。
“这……”
清原苦笑了声,不知如何答话。
“此事不怪施主。”玄策低声道:“只是老僧和他,领悟尚是粗浅,未得佛法真谛的缘故。”
说着,玄策沉吟片刻,说道:“待老僧理清了这其中道理,那时或许会寻施主,说个明白,解去迷惑。”
“这个……”清原拱了拱手,笑道:“倒是不必了。”
玄策双手合在胸前,笑而不语。
清原总觉他这笑容有些深意,心内略有警惕。
这和尚的佛法造诣,比之于清原的道行,要高了太多。而清原之前的这一番话,虽说让他有了一番领悟,但也有了一层心障,加上那个小沙弥的事情,清原总觉得谈不上好……
就在清原想要开口与这老和尚辞别之时,忽然发现周边有了少许异样。
他们两人都非是丹溪镇之人,乃是外来人士,在这街道之上,相对而言,仿若论道。许多人在走过他们二人身旁时,俱是纷纷侧目,露出讶异及好奇之色。
见状,清原心中微喜,也就顺势说道:“此地非是言谈之处,若换在别处,或能与大师畅谈,今日便就作罢,晚辈尚有要事,且告退了……”
玄策也不留他,点头说道:“有缘自会相见。”
清原心中隐约有些松了口气的味道,当即施了一礼,转身而走。
“施主且慢。”
清原才走出了一步,就听那老和尚在后说了这么一句,手中一紧,白玉尺落在手上。
这和尚总不会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