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以北。
天色阴暗。
云层灰沉黯淡。
前方是残阳山脉,地势险恶,军马难以大批行进。再有葛相为了稳妥,修建城墙,也让蜀国把中间几处相通南北的要道,把持在手。
原本还有一道天险,无法修建城池,但葛相却命匠人,凿山断路,甚至开凿河道,引下水流,唤作长河,也阻断了南北的来往。
上百人身着玄黑色重甲,立身在江边,看着长河滔滔,立身不动,又沉默无声,宛如一片黑色的树林。
只有当头一人,也身着盔甲,目光四望,眼中光芒闪烁。
这人貌若中年,面貌威严,眉宇间凶威凛然,气血鼎盛,他目光冷淡,遥观河面对岸,片刻后,方是收回,又略微垂首,似有沉思。
若清原能见,便可发觉,此人赫然便是苍青阳轮山仙湖中显现出来的场景之中,那个斩杀了苍轮部神灵的郭仲堪。
原本该出现在西北尽头,攻打所谓神国的郭仲堪,竟然出现在了与中土的交界处。
其中代表的含义,足以令人深思。
……
忽然间,小雨簌簌而落,雨丝朦胧,看不真切。
“将军,天下雨了。”
副将撑着油伞,遮挡在郭仲堪头顶。
小雨落下,打湿了副将全身,但他依然不觉,将油伞遮挡在郭仲堪头顶上。
郭仲堪身着铠甲,显得极为魁梧,他默然良久,才道:“昔年葛相,果真奇才……郭某征战多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攻破这些壁障。”
他身为武道大宗师,武艺绝世无双,有无敌武圣之称,可他也不仅是一身武力,更是用兵如神,有着极为出色的统兵之能,至今立下累累战功,被世人尊称为元蒙的东天神将,自然不会是一介莽夫。
他熟知兵法,再有这许多年打仗,眼力不知多高,早已看出眼前地势不凡。
元蒙今后若要行军至此,怕是处境艰难。
眼下先要勘察地势,寻出最有利的攻伐之处,才能为后续而定计。
副将名为罗峰,跟随郭仲堪多年,心中早已对这位东天神将敬若神明,听他如此推崇葛相,只低声笑道:“不过是借着天险,稍作布置罢了,如何比得将军?”
郭仲堪摇头道:“不要小瞧于葛相,尽管他死了,也不要小瞧他的布置。也罢……我再探片刻,你命人将这里的地势尽数画下,待我回去之后,再行定夺。”
罗峰低声应是,略微迟疑,又问道:“神国那边?”
“那所谓的神国,阻了我很长一段时日,元皇如今不甚欢喜。其实要灭去这所谓神国也不难,但我要借着神国的掩护,悄然来此探查地势,寻出今后攻打中土的破绽,这才留下了。”
郭仲堪说道:“我本来还想继续做出攻打神国的假象,在蜀国全无防备之下,攻打中土,可现在看来,地势险要,倒也难以隐匿行迹……罢了,就等回去之后,尽快灭了神国,把北方尽数统合,抹去余患,整理好了这些,再入主中原罢……”
他声音沉重,略有叹息。
世人皆知,郭仲堪乃是中土人士,祖上乃是昔年唐朝的名将。
只是,他自幼生长于北方,也效力于北方。
但对于中土,难免也有些如同家乡般的感觉。
今后回返家乡,却是要领兵打回来了。
郭仲堪微微闭目,怅然一叹。
“走罢。”
而在这时,小雨也渐渐大了些。
河面上朦胧不清,泛起雨雾,而水面动荡不堪,雨水落下,溅起一个又一个水坑。
随着雨势加急,那河面上的水坑愈发大了,声势更为浓烈。
“一旦下雨,这河势湍急,不好横渡,按道理说,该放弃此处关隘……但是,蜀国应该也是这般想,如若我偏要在下雨时,于此处渡河?”
郭仲堪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再看那河上流水,眸光微凝,沉思片刻,“蜀国那边,多半也是不会料到这点……只是,该如何渡河?”
他横扫西北各族,遇过天险,遇过城池,也曾遇见过这类天险和人为布置的结合,但比起葛相的布置,便显得太过粗略了。
要攻入蜀国,还须从长计议。
“且先回去……”
言语未落,他眸光骤然凝住,看向河流上游。
罗峰蓦然一惊,手上一抖,油伞颤了一颤,雨水倾斜洒下。
许多雨水洒在郭仲堪身上,他仿若未觉,哪怕喷到眼皮上的水滴,都未能使他眨眼……他看着河流上方,露出冰冷之色。
“那是……”罗峰往上看去。
但见上方洪流滚滚,水流浩荡,宛如万马崩腾,声势滔天。
“山洪决堤了?”
水势汹涌澎湃,激扬飞荡。
在那山洪之中,隐约有一条青色长影,翻滚不休。
有兵士看得那道青影,惊呼道:“好大一条青蛇。”
“不。”那个名为李洪的小将,也善于弓箭,故而目力极好,他看见了水中起伏的影子,在水花中看清了全貌,惊道:“它有角,那是龙……”
青龙?
众人无不心惊,为之骇然,但好在是玄甲重骑出身,却也未有多么惊慌失措。
后方,郭仲堪的一匹战马,蓦然嘶吼咆哮,惶恐不安。
“那不是青龙,也不是蟒蛇。”
郭仲堪沉声道:“那是一条蛟龙。”
山洪浩荡,几乎令人为之心惊胆颤,势不可挡。
而洪流之中,那蛟龙随波而下,跟着汹涌波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