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中。
白晓提着酒壶的手,陡然停顿了下来。
他偏头看去,能察觉那边脚步声渐近。
旋即,他眼睛稍微一眯,默然不语。
营帐之中的其他将士,也未有开口,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接着,有人掀开了营帐,走了进来。
“将军。”
“将军。”
几位将士俱都施礼。
陈芝云略微挥手,道:“这位是文先生。”
几位将士随之行礼。
而白晓看着那位文先生,瞳孔微缩,旋即落在了叶独的身上。
叶独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白晓。
二人的目光,在此时交汇。
无形之间,一切似乎冰冷了下来。
两个曾经要分生死的人,就在此相见。
陈芝云仿若不觉,只是淡淡道:“白晓,还不见过文先生?”
白晓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见过文先生。”
文先生露出笑意,道:“好。”
说着,又略微侧身,引出了叶独,道:“这是老夫的侍卫统领,名为叶独,他与你自幼相识,这些年对你可是颇为惦记。”
白晓怔了一怔,旋即露出古怪的笑意,道:“叶兄,好久不见。”
叶独深吸口气,低沉道:“好久不见。”
心中沸腾的杀机,在这一刻,又强行压制下去。
营帐之中的氛围,显得颇为古怪且紧迫。
文先生忽然笑了笑,看向那一桌酒菜,道:“陈将军,这白都统是犯了什么罪责?还要给他一桌酒菜……怎么在老夫看来,倒是犒赏?”
陈芝云平静道:“白晓未经请示,擅自领兵外出游玩,在我白衣军之中,便是大罪。”
文先生淡淡应了一声,道:“年轻人桀骜不驯,倒也意料之中。”
他语气平淡,似乎什么都不知晓。
只有叶独,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沉默下来。
白晓脸上笑意吟吟,只是看着叶独,并未开口。
其他人俱都觉得有些讶异,只觉其中似乎有些什么古怪之处,但又察觉不出所谓的古怪之处。
……
洞天福地之中。
古镜之上,显露出了所有的场景。
清原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道:“虽说都是未经修行的凡人,没有什么搬山填海的本事,但其中的勾心斗角,却也让人觉得惊险。”
关于白晓的罪名,其中陈芝云和文先生,都心知肚明。
但能够放在明面上的,也就只有一个擅自领兵外出的罪名罢了。
至于截杀二百梁国精锐一事,对于陈芝云而言,是不能外传的。同样,对于文先生而言,这二百精锐行事,是他暗中所为,不在明面上,自然也不能挑明了。
因此,截杀二百梁国精锐的这一桩罪名,两方都心知肚明,但却都故作不知。
至于适才白晓言及造反的大罪,陈芝云对此,更是一言不提。
言及造反,乃是大忌,莫说是他与白晓对谈,就算只是在旁倾听,都是死罪!
适才白晓那一番话,注定只能是当时营帐之中的三人知晓,一旦外传,无论是白晓,还是陈芝云,或是那个行医的老者,都不会好过。
哪怕陈芝云无意造反,但只要涉及到了这一方面,传到了皇室,那就是大忌。
……
“擅自领兵外出?”
文先生沉吟道:“放在三军之中,这是多重的罪责?”
陈芝云没有开口,只是看向其中一员将士。
那将士上前来,双手微拱,旋即答道:“回先生,于战场之上,未经请示,领兵外出,论罪当斩首示众,以正军法。而在平常时候,此罪之责,放在三军之中,该杖责一百,但我白衣军向来规矩森严,故而杖责一百八十。”
“杖责一百八十?”
文先生讶然道:“这可是有些重了。”
那将士低声道:“白衣军最重军纪,故而刑罚该重许多……否则,何以有令行禁止之效?”
文先生顿时点头,然后看向陈芝云,说道:“难怪白衣军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精锐,只是,这一桌酒菜……唉……”
他叹了声,道:“莫不是断头饭?”
白衣军几人俱是沉默下来,没有言语。
陈芝云淡淡道:“可以算是。”
军中刑杖,重有数十斤,加上行刑之时,军士奋力打下,就算臀部之上,不是要害之处,但也足能教人皮开肉绽。
而寻常人挨上几杖便要难以忍受,若挨个数十杖,便有性命之危。
就算是军中精锐,体魄比常人更强,但挨上百杖,实则也有性命之危。
至于一百八十杖,几乎便是等同于杖杀了。
就算是武学造诣颇高,体魄强盛,又凝成内劲的人物,都要难以承受。
“一百八十杖,几乎是要人命的了。”
文先生略微摇头,遗憾道:“一桌饭菜,也不算过分。”
白晓只是微笑,没有多言。
而叶独看向白晓的眼神,也有些复杂了些,或许是欢喜,或许是愤恨,或许是遗憾……
这个截杀过他的年轻人,终究是要赴死了?
这个武艺不凡,暗中还修得道法的年轻人,可谓高深莫测,但如今也是要死了?
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郁气。
叶独神色复杂,默然不语。
“不是一百八十杖。”
就在这时,又听陈芝云道:“白晓身为小都统,麾下五百将士,未能以身作则,仍是犯戒,乃是知错犯错,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