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知错了。”胡亥喃喃垂首,一副少不更事模样。
“公子啊公子,你叫老夫操碎心也!”赵高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老师,胡亥不。不想做皇帝……”
“岂有此理也!”赵高捶胸顿足,“险难之际,岂能功亏一篑哉!”
“做皇帝,太,太难了。”
“老夫业已说服李斯,何难之有?”赵高的语气冰冷坚实。
“丞相?丞相,赞同老师谋划?”胡亥惊讶万分。
“老夫奉太子之命会商,李斯敢不奉令!”
“老师。胡亥还不是,不是太子。”
“不。公子切记:自今日始,公子便是大秦太子!”
“老师,这,这……”胡亥搓着双手,额头渗出了涔涔汗水。
“公子如此失态,焉能成大事哉!”赵高很有些不高兴了。
“老师……胡亥,只是心下不安。可否。许我告知父皇……”
“此举倒也该当,公子且去。”赵高一点头又叮嘱道,“然则无论如何,公子不能走出寝宫,更不能再度嬉闹生事。发丧之前。最是微妙之际,公子定要慎之又慎!公子但为皇帝之日,何事不能随心所欲?不忍一时,何图长远哉!”胡亥认真点头。赵高说声老夫还要巡查寝宫。一拱手匆匆出了偏殿。胡亥望着赵高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汗水,从东偏殿偏门悄悄出去了。
甘泉山最幽静的一片小河谷里,坐落着东胡宫。
甘泉宫周围近二十里,有十二座宫殿十一座台阁,其功能、名称均与对胡战事相关。这东胡宫便是谋划辽东对胡战事的一座小幕府,昔年常驻着十几个国尉府的司马。四面墙上挂满了东胡地图,一切有关辽东战事的消息都在这里汇集。而那座最大地阴山宫,则是谋划对匈奴主力战事的行宫幕府,灭六国之后才改成了皇帝寝宫。在灭六国后的十余年里,帝国君臣忙得连轴转,皇帝除了几次大巡狩,都守在咸阳埋首山海一般的天下急务,几乎所有的关中行宫都没有帝国君臣的足迹了。唯甘泉宫不同。因地处九原直道必经之路。便成了事实上的一座皇家驿站。皇帝北上九原巡视,必在甘泉宫驻跸几日。九原直道修筑时期。更有郑国、王贲的行辕长期驻足甘泉宫。直道竣工之后,则不时有过往大臣因秘事留宿。纵然如此,甘泉宫依旧是大显冷清,最深处地宫殿台阁显然地有了人迹罕至的荒冷气息。而东胡宫,则是最为荒冷的一处。在甘泉山十二宫里,东胡宫最小,地处甘泉山最为阴寒的一片河谷,纵是炎炎夏日也凉如深秋。正是这一特异处,李斯与赵高共商,将始皇帝的遗体秘密安置在了东胡宫,在发丧之前又设置了秘密灵堂。
胡亥心绪很乱,很想对父皇禀报一番自己的想法。
虽身为少皇子,胡亥却从未出过咸阳宫,自然也没有来过甘泉宫。然则,胡亥对甘泉宫的这座东胡宫,还是烙印在心头的。少时,胡亥便听乳母断断续续地悄悄说过一些故事。故事说,胡亥地母亲原本是一个东胡头领的小公主,因部族战败族人流散,小公主流落燕国。后来,小公主又随胡商进入了秦国,被胡商献给一个秦国大臣做了女仆。后来不知如何,小公主便进了咸阳宫。两三年后,小公主又被总掌内宫事务的给事中分派到了甘泉宫,在甘泉宫里,小公主成了东胡宫的侍女头目。故事还说,那年秦王北上九原,巡视了甘泉宫的所有宫殿幕府,暮色时分进入东胡宫,直到次日清晨才出来。乳母说,小公主后来有了身孕,才被给事中入册为秦王妃,重新回到了咸阳宫。那年秋天,小公主生下了一个小王子。小公主对乳母说,王子生日她记得很清楚,是乙亥年丁亥月亥时生地。后来,小公主上书驷车庶长署,说少王子“生逢三亥,母为胡女,请名为胡亥。”驷车庶长转呈小公主上书于秦王,忙得不可开交的秦王不晓得看了没看,便以例照准了。可是,在胡亥长到一岁多时,小公主却又请命回到了甘泉宫,依旧住进了人迹罕至的东胡宫。三五年后,已经是皇帝的秦王再来甘泉宫时,东胡小公主已经死了。乳母说。她与小公主只是在咸阳宫相处过年余时日,这些故事都是听小公主说地。小公主临走时叮嘱说,要她权且当做故事,将来说给小王子听,记住记不住由他了。
乳母说的故事,胡亥记得很清楚,始终烙印在少年心头。
对亲情,胡亥素来很淡漠。从呱呱坠地到一天天长大。胡亥没有过母爱,也没有过父爱,唯一可以算作亲人的,只有每个皇子都专有地一个乳母,与每个皇子都专有的一个老师。少年胡亥的一切衣食起居与行止,都是乳母照料的;后来,又加进了老师赵高。如同每个皇子公主一样,胡亥自幼就有一个小小的人际防护圈。除了极其罕见地父皇会见、考校学业等公事聚集。胡亥极少与皇子公主们共处,更无共享兄弟姊妹天伦之乐的机会,相互陌生得如同路人。在所有的皇子公主中,除了皇长子扶苏认识所有地兄弟姊妹外,其余皇子公主。都认不全自己的血肉同胞。因了母为胡女、师为内侍等等胡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