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可恶的脸上露出笑容,王凯很不甘地接过他伸出来的手,让他把自己拉了起来。他发现张彻的笑容是这个人身上最欠打的地方,小时候的腼腆害羞也好,现在的温煦阳光也罢,都是心里有什么让人捉摸不定的主意时候露出来的,那张嘴一咧开,他条件反射地就想打寒颤。
“既然决定要干,咱们就可以坐下来慢慢说话。你觉得事情如同一团乱麻,那是因为没有理清,咱斩了它也好,理顺它也好,都要先把这个问题看清楚,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张彻语调舒缓而平静,方才或讥讽或冰冷的神态,在他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
“呃?……就,就是去做呗……”
王凯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欲言又止半天,磕磕绊绊道,明显这会儿还云里雾里的。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场景有些相似,五年前这厮怂恿自己写举报信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激将他的吗?
他不会又打算做点事情就抛下自己跑了吧?……这次有班级,还知道了他姐姐是那个李思婷,应该跑不掉……
“专心点!”见他神情恍惚,张彻皱了皱眉,二人已经走到滨河路尽头,往左是熟悉的北业街方向,往右上二路车回城东。
“噢……你说,我听着呢。”王凯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这几天过得跟梦一样似的,先是找到了张彻,本来想好好打他一顿,却反而被喝破心中最大的遮羞布。似懂非懂地解答了自己那个疑问,莫名其妙最后就又变成二人一个立场做事的情况了,他实在被坑得怕了,莫名地对面前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少年有些卑躬。
张彻也没指望他真能说出个什么子卯寅丑来,只是这件事只靠自己一个人,力量还是有些单薄,加上刘丹丹最近盯他很紧,许多事情要去做也不方便。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家人拉进来,那么彻底将王凯同化进阵营,是最好的选择,五年来这小子看上去高了不少,内里性子却几乎没什么成长,压住他不成问题。
“你解过应用题吧?咱们不是在上学吃饭逛街,既然真的要做这件事情,用他们的方式去处理他们,那就要学会他们的思路,这叫入乡随俗。又要不拘一格,不要拘束在他们的思路里,全面看待问题,运用创新思维去解题,这样才能快速拿分。应用题里最首要的是什么?解?错!先要看问题,然后才看题干找条件。这道题目的问题是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张彻一丝一缕解析,给他剖开来,再一次将这个问题抛出。
“……报仇?”王凯有些懂了,又有些像在老师面前的学生那般拘谨,试探性地回答道。
“笼统了点儿,直白地说,咱们就是要搞他们,搞死他们!就算要不了命,也得让他们脱层皮!”
张彻右手一挥,铿锵有力。
“既然明确了问题,那就要去看题干找条件了,看过《天下无贼》没?落伍了吧,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信息!咱们周六会他们,就是要搞到信息,摸清他们里面的道道。”
《天下无贼》是什么?反正他总是懂得多的。
此时还懵懵懂懂的王凯不知道,未来的他看到明年底的天下无贼上映时,心里会有多大的震撼。
“世间的一切问题都可以像这样,咱们划下道来,坐下慢慢说,分析开里面的门门道道,条理清楚,然后就可以理清思路去解了。那些女的不可能白帮他去人家单位闹吧?把自己脸臊了,可能还会把生意坏了。这些天棒(二流子、流氓混混的俚语)不可能白帮他堵你吧?关键点在哪里?钱?不精确,万一人儿吊大呢,准确地说,就是利益,就是好处。咱们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他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这些好处的来源和依仗又在哪儿,如何去找到弱点,又用哪种方式去破坏。”
“比如说,我是语文小组长,我可以在明天报告给老师的没写作业名单上划掉你的名字,我就可以指挥你去食堂帮我买饭。那么这件事的根在哪?办法就要去哪儿找,最有效率的就是给老师吹耳旁风解了我的职,这就是根底。同理,咱们要弄死那网吧老板,就要在周六,先跟那爷三儿聊,知道他的根底。”
张彻双手一拍,结束了自己的高谈阔论:“今天就讲这么多,你回去好好琢磨,周六别给我露了馅。这两天我去筹备筹备,不会来学校,他们周六前多半也不会来堵你,你放心等我消息就是。”
……
晚上八点,李婉婷想着那些书被他藏到哪儿去了,提早回来翻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破天荒地看到她哥哥今天竟然没有看新闻联播,而是翻出那块原本用来给她学前识字用的门关了。
张彻先把黑板放到一边,拿起书桌上的电话,翻找了一下老妈的电话本,果然,刘丹丹的电话就在上面,写着“班主任”三个大字。
“喂,您好,哪位?”
“刘老师,我,张彻。”
话筒中明显可以听到呼吸一滞的声音,顿了下那如画眉般柔和的女声就低沉了下来,裹挟着压抑的平静声音,暗含诸多不平静的情绪:“你找老师什么事?”
“请个假,今天周三吧?明天我就不来了,请到下周一。”
呼吸声又一滞,她含着淡淡怒气的声音从话筒中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张彻同学,开学发的校规本里写得很清楚,请假需要写假条,有正当理由,经任课老师同意,班主任签字批准后,才可以离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