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勋低头漫不经心的吃饭,动作闲适,却是一副不打算说话、理她的样子。
顾若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打算追究了吗?”
赵勋依旧不说话。
“七爷。”顾若离盯着他,赵勋忽然抬头看着她,目光幽谙的如一汪井水,深不见底,“若不是呢,你是不是还丢了我一人在此,说走就走?”
顾若离一愣,惊讶之声脱口而出:“啊?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在埋怨?
怨她走了?不会吧,她走了难道不正常吗。
她立刻觉得自己想错了。
“我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你不同意,我留在那里也只会碍事。”顾若离猜测他的意思,有些尴尬的道,“是不是让你难堪了,我昨晚的话有些……有些激进了。”
她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起争执,也不该那样说他。
不管他做的对不对,他都是大周的镇国将军,在军中他该有的威信甚至高于帝王,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一名不文的大夫罢了。
若非他退让,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和评价他的对错。
赵勋打量着她,冷声道:“只是觉得自己激进了而已?”
那还有什么?顾若离不解。
赵勋端着茶,慢慢喝着,余光却落在她面上:“你觉得你说完那些话,听到了我的拒绝,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便就走了。”
她不走,难道还要继续纠缠吗?
顾若离怔了怔,觉得他们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随着我的意思去办事,我表达了观点你不认同,我一直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秦夫人的事……”她觉得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便道,“总之谢谢你不杀他们,给他们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是你谢我,还是他们。”赵勋并不领情,“为何谢我。”
顾若离察觉他真的生气了,是因为她当着许多人的面和他争执,所以解释道:“我谢你,谢你手下留情。”
赵勋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来,负手往外走。
这就走了?
“七爷。”顾若离喊了一声,赵勋步子不停径直走了。
顾若离愕然,这人是在报复他,说走就走?
“县主。”刘佩书走了过来,顾若离看着他微微颔首,道,“刘大人。”
刘佩服朝顾若离行了大礼,道:“昨晚多亏县主争取,才保住我家大人以及我等的性命,若不然营州中屯卫自今日起就彻底消失了。”
“我?”顾若离凝眉道,“刘大人,昨晚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佩书笑了笑,和顾若离解释道:“郡主走后,院子里气氛极其紧张,我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大家僵直着,想动却又不敢……大概就这么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赵将军忽然让我们所有人写认罪书。”
顾若离心头一跳,就听刘佩书又道:“赵将军还说看在县主您求情的面子上,此番就饶我们一回,让我们去将卖掉的战马找回来,再自小旗以上每人领不等的军棍,此事就了了。”
“所以,末将来谢县主,若非县主求情,以赵将军的行事手段,我等的性命恐怕就结束在昨晚了。”
赵勋什么人,他们没接触过可也有所耳闻,虽不了解但手段却很清楚。
虎贲营的人若是犯了错,那惩罚就绝不只是死那么简单,听说有人被截了四肢,挂在军营中,场面简直骇人听闻!
可就是因为这样,虎贲营的军纪是大周所有军队都无法相比的。
昨晚一番见识,让他们认识到赵勋,这个人虽手段狠厉,但却也不是毫无人情,至少他还能听得见别人的劝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因为觉得丢失了面子,而固执到底。
这样的人,审时度势,能进能退,且又有勇有谋!
不怪他能独创虎贲营,一路走到镇国将军的位置。
“赵将军是这么说的吗?”顾若离震惊不已,他是因为她的劝说,所以才当场改变了主意?
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感觉很怪。
“是!”刘佩书看着顾若离,道,“赵将军确实是这么说的。”
顾若离没有说话,刘佩书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解释道:“县主医术高深,又有仁爱之心,我们营州中屯卫所有人都欠您一条命,往后您只要有事便吩咐一声,我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说着,深深一拜:“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不用。”顾若离摆手道,“你们该谢的是赵将军,若他存心想杀你们,便是我再劝都没有用。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你们有值得他手下留情的理由,往后你们只要证明他这个决定是值得的,营州中屯卫只会越来越好。”
刘佩书微怔,昨晚他就听到了顾若离的那一番话,便知道这个小姑娘看似娇娇弱弱的,但却很不简单,后来果然证明他是对的,她不但医术高深,还颇有主见和见地,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是!末将铭记在心,也会提醒我们大人。”他应着是,又尴尬的道,“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县主代为向将军转达。”
他都不理她了,说了也没有用了吧。
顾若离有些为难,刘佩书就道:“我们军营自四年前开始就军饷短缺,除了今年将军让人送来的战马,已经许久没有人过问我们了,就连大人递上去的奏折也宛若石沉大海,我们被逼无奈才会动起了战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