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一上车,方朝阳就递给她一顶帷帽,“看着碍眼。”
顾若离接过来戴上,她的落脚处,是她让霍繁篓送出去的,今天他们还特意大张旗鼓的上街租铺子。
一来,是为了告诉赵勋,他们为了留在京城而努力着,毫无防备。
二来,她在等方朝阳。
她虽不想见她,不想去她的家中,可满京城能护她一时的人,只有她。
虎毒不食子,作为母亲,她即便不够爱,可也不至于害她。
“顾家的人真的都死绝了?”看不到她的脸,方朝阳舒服多了,理了理中衣,漫不经心的说着。
顾若离忍着心头的火,点头道:“是,死绝了。”
“呵!”方朝阳笑了笑,“看来顾解庆对你还不错,留着你一人的命……”
顾若离撇过眼去,看着褥垫上的花纹发呆。
“舍不得?”方朝阳不屑道,“当年我走时,也没见你不舍,现在倒是长心了。”
顾若离回头看她,冷声道:“顾家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方朝阳斜倚在褥垫上,一双修长的腿懒洋洋的并着,扬眉道,“他只要不动心思,圣上怎么会杀他,这祸是他自己招来的,谁也帮不了。”
她的意思是,顾解庆是有意进京帮太上皇治病的?
顾若离不信,如果祖父真的有意来京城,他就不会在最后时刻,把一张错的病方给她。
她睨着方朝阳。
“不信?”方朝阳嘲讽道,“当年他任太医院院正时,太上皇可只认他一人医术,宫中谁也没有他风光。主仆情深,他想来难道不正常?”
顾若离没有说话,如果真如她所言,那么顾解庆为什么给她这样一张病方?
这和她之前所想完全不同。
“小孩子就是天真。”方朝阳单手支着面颊,冷笑,“你要报仇也不该找圣上,该找的是顾解庆,若非他不识时务,顾氏哪里会有灭门之祸。”
顾若离条件反射,就想出言反驳,可话到嘴边她忍了下去。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谁杀了他们,谁就是凶手。”方朝阳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可你真要报了仇,你可想过天下的百姓,三年前居庸关之事,生灵涂炭,死了那么多人,你只看到圣上将太上皇幽禁在西苑,却不曾想过,圣上却让大周昌盛,百姓安居?杀了圣上,让太上皇复辟?到时候他再做蠢事,那时候可没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了。”
原来,在她心目中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顾若离回道:“他若是明君,大可直接将太上皇杀了,何必连累无辜之人。天下太平,你认为是圣上的功劳,我却觉得是百姓自己的努力,只要没有战争,谁坐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都毫无影响。”
“呵!”方朝阳一副懒得和小孩子辩论的表情,“随你怎么想吧,与我们无关,你只要老老实实别做蠢事就行。”
两个人说着话,马车颠簸了一下,进了个院子,就听到此起彼伏的行礼声。
“下车。”方朝阳扶着婆子的手踩着脚蹬下车,径直由丫头扶着,走在前头。
帘子掀开,顾若离走了出来。
周围候着的丫头婆子看着她皆是愣住,随即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再看。
方朝阳昂着头,看别人只微垂着眼帘扫过去,语气傲慢:“去吩咐厨房,备一桌酒席。再去将伯爷请回来。”
随着的婆子诚惶诚恐的应是。
顾若离依旧戴着帷帽,抬眸打量着四周。
院子很大,比起延州杨府还要阔上一些,穿过如意门便让人眼前一亮,只看到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菊花,被划分成田字格,娇艳的围在一起,香气四溢,让人目不暇接。
“我不喜欢。”方朝阳指着菊花道,“前面是牡丹,等明年春天你就能看到了。”
顾若离没在意她说什么,一路欣赏过去,菊花品种繁多,而且这些都是精心培育的,开的特别艳丽,格外的好看。
方朝阳停下来看着她,对丫头道:“一会儿挑几盆送三小姐院子里去。”
丫头忙应是,想问三小姐住哪个院子,可却不敢问出口。
“我不喜欢花。”顾若离收回视线,“你不用麻烦了。”
方朝阳睨了她一眼,又穿过一道垂花门,便进了内院,果然如同她说的,内院中全是牡丹花,虽此时没有开花,可却可以想象,春天这里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方朝阳住在正院,丫头婆子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口恭迎着,她径直进了暖阁,在门口吩咐道:“打盆热水来,再去将我新做的衣裳拿来给三小姐穿。”
没有人问她,哪里来的三小姐,只一个老成点的婆子道:“郡主,您的衣服三小姐穿有些大了,若不然将四小姐的衣服取一套来可好。”
“穿别人旧的?”方朝阳扫了眼婆子,“就拿我的,大了就立刻改,针线房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留着做什么。”
婆子再不敢多嘴,应是退了下去。
顾若离进了暖阁,湛蓝的窗帘,湖绿的地垫,大红的驼绒毯子铺在炕上,墙角的多宝格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金玉器皿,整个屋子里金碧辉煌,无一不张扬高调。
“郡主,水来了。”丫头将铜盆端进来,方朝阳指着顾若离,“洗脸。”
顾若离站着没动,方朝阳摆手示意丫头都出去,她盯着她道:“我瞧一眼,一会儿你再画上,免得我晚上做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