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这才想起那日在元宵晚宴上见过的朱家几个人,朱西雨自然认得,他官职不过是五品,按理是不能参加宫中的饮宴,但因女儿是皇上的妃子,家人们自然也被邀约了,那日的朱成琮绝不像此时这般嚣张跋扈,以至于雨竟完全记不起他的存在。
朱成琮看了一眼赵霆桌上的饭食,嘲笑道:“这下等人到底是下等人,即便来了大饭馆,点的依然是下等人吃的饭菜,白菜配汤面,哈哈哈,店家,真是辛苦了厨子,这些竟然也做得么?”
店小二诺诺道:“这……小店开门迎八方客,客人怎么点,我们便怎么做,朱公子这是要点菜了么?”
“自然要点,先来一碗文思豆腐羹润润喉,再来一盘鱼肚煨火腿、糟蒸鲥鱼、砂锅鹿筋、五香大虾,最后再上一份菊花佛手酥,你可记好了,别让那个给贱民做菜的厨子来烧我们的菜,”朱成琮不屑地瞟了一眼赵霆,一字一句地说,“我,嫌,脏!”
店小二含糊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记下,一溜烟地跑下堂去,赵霆始终低着头,吃着自己的汤面,朱成琮一行的另一人将茶杯端给了他,笑着说:“朱三哥快喝点茶吧,犯不着为着区区贱民白费了这许多口舌。”
朱成琮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我一想到再过几日又要去学堂,心里就堵得慌,以往能在咱们国子监里读书的,都是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即便是各地的解元入学,少说也是书香门第,何时招收过贱民?我听说,他父亲以前是乡下地主家的佃户,母亲是给人洗衣服的,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每次他在学堂里坐着,便是一股子臭烘烘的贱民的味道,当真令人作呕。”
另一人哼了一声:“最倒霉的是我,还与他同寝呢,哎,你们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
另一人问:“是什么?”
那人鄙夷地撇了一眼霆:“就是外面呢,穿着都是与我们一样的衣服,里面却如乞丐般穿着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中衣!”
几人听闻后,都嘲讽地大笑起来。
“我听说他还跟女人似的随身带着针线包,”朱成琮看了一眼霆,喊道,“喂,赵霆,把你的针线包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呀,你老娘替别人洗衣,你就替别人缝衣,这样吧,你来给我家的狗缝件衣服,若是手艺还不错,我便赏你块肉吃如何?”
另一人说:“对了,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好像就是因为他姐姐的关系,他才能进国子监的。”
朱成琮冷笑:“贱民的姐姐自然也是贱人,不知爬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床,才给弟弟挣来一个入国子监的机会。”
赵霆听他辱及自己的姐姐,脸色瞬间一变,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朱成琮!”
朱成琮砸了茶杯,站起来指着他恶狠狠地道:“赵霆!你想怎么样?”
同行的几人也站了起来,其中一人看着赵霆的脸色不对,便拽了拽朱成琮的衣袖,小声道:“听说他姐姐前些日子去世了,死者为大,还是算了吧。”
朱成琮甩开手,冷笑道:“死了才好,贱民的归宿就该如此,活着不过是凭白给人添堵罢了!”
赵霆霍地站起,脸色苍白,颤抖地指着朱成琮道:“朱成琮!你不要欺人太甚!”
朱成琮轻蔑地一笑:“我就是欺你了,你耐我何?”
赵霆握紧了拳头道:“你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就是不准侮辱我的姐姐!你自己也是有姐姐的人,请你不要太过分!”
朱成琮一下子踢翻了身旁的椅子,怒道:“哪里来的下贱胚子,也敢跟我姐姐比?我姐姐可是宫里尊贵的娘娘,你姐姐算个什么东西?”
李浲一面看着纱帘外的动静,一面时不时瞟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的雨,有些不解,思虑了片刻后,他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用力地咳了两声。聚仙阁内客人本就稀少,仅有的几桌客人也早在朱成琮砸了茶杯时就快速地结账离去了,于是一时间,李浲的咳嗽声显得十分的刺耳。正在跟赵霆针锋相对的朱成琮不悦地朝雅座的方向看来,雨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李浲微微一笑,大声道:“朱三哥好雅兴,怎么不在宫里好好陪陪你姐姐,反倒出来在酒楼里跟人比尊贵?”
朱成琮皱眉道:“什么玩意儿,躲在帘子后做什么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说话!”
李浲冷笑:“有本事,你自己进来啊。”
朱成琮闻言便要往雅座走去,一旁同行的拉住他道:“朱三哥,小心有诈。”
朱成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本公子还会怕他这缩头乌龟?我倒要看看,是哪尊菩萨敢在我的面前撒野!”说罢,朱成琮大步走到了雅座前,猛地一下掀开了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