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的身影与黑夜无声融为一体,穿过长街、窄巷,入那密道,直达夏老爷子的书房。
酉时,房间里点燃的蜡烛驱散黑暗。
烛光晕黄如同橘色的小太阳,而那三个坐在一起的人两人都是眉目温和,最后一个……眼中更有着浓浓的关切。
那是夏琼华。
夏语冰脸上冰冷的表情一收,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了几分无措。
“外边儿天寒,阿夏关了门这边坐。”秦娇娘笑盈盈地拍着身边的座位道。
夏语冰怔怔地看向她,后者对她投以鼓励的眼神,她唇微微张合,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
想走,此刻却是连怎么抬脚都好似都已忘记。
从未有过的紧张之意,在心头蔓延,这让她觉得恐慌。
近亲情怯。
秦娇娘何等聪慧,一眼就看穿她了的窘迫,不由得一阵心疼,也是后悔——最早她在知道自家女儿变成双重人格时,她也是备受打击的,那一段时间内她朝不能食夜不能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几近崩溃。夏老爷子见她这样,安慰她说,她还年轻实在不行,便再要一个孩子,她当面应‘好’,背地里却是流尽了眼泪,却无法告知夏老爷子真正的原因。
她不舍得、也不忍心、最重要的是不能就这么放弃女儿,便是不得已告知了公公女儿患病的真相,求着公公帮忙让方御医帮女儿医治,同时的自己也在暗地里想办法找各种土方子、寻名医。经过各种尝试却还是被告知女儿的病无法被治愈后,她绝望之下便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现实,在心里拼命的一遍遍催眠自己当是生了两个女儿,一样疼爱就好。可是今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到一视同仁,很多的时候,其实她都是忽略了她的。而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形下,她甚至把这事当不可告人的秘密般藏着掖着,不是前些时日夫君主动追问,她都未曾有过想说的念头。而这也直接导致今日长街上的相会才是父女俩的初见,可在这之后她也还是没有多去过问她的什么,或者对夫君多说些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对他们生疏至此。
而若不是这一次家门差点被灭的事,恐怕她到死都不会发现自己的真正心思。
这些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秦娇娘内心更是煎熬难安,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夏语冰身边时把手上抱着的汤婆子塞给她:“外有有风雨,你就这样过来定是冷的,来暖暖。”
同时的也握住她的手,轻轻搓了搓她的手背,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也借由这手的接触,把内心的愧疚传递给她——以后阿娘一定会对你好,再也不会忽略你了。
手心里的暖,直接是传到了她的心里。
夏语冰慌乱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抬眼看到她眼中的伤哀之色,不由得又有些发慌:“阿娘……”
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娘没事。”秦娇娘温柔地朝她笑笑,安抚她道:“孩子,别慌,更不要怕。那里坐着的都是你的亲人,你祖父,你爹爹,每一个人都是对你真心喜爱的,你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只会疼你、爱你、保护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的。”
夏语冰闻言看去,看到他们脸上的鼓励之色,心绪平静的同时也有丝丝喜悦的小火苗冒起来。
他们是喜欢她的,是真的。
她,也是有资格被喜欢的,对吧!
浅浅地,她唇角翘了一翘,只淡然的面色上看不大出情绪来。
可这样的一点,在一个用心观察女儿的母亲眼里,那也是不会被忽略的。
“走吧!”秦娇娘道。
夏语冰侧身将门闩上,再转回来的时候把汤婆子放回秦娇娘手里:“我不冷。”
“冰冰凉凉的,怎么就不冷了?”秦娇娘把手上的汤婆子往她手上一放,怕她要还,便故作怒状道:“怎么?有本事了就敢不听我的话了?”
责备的话里却饱含着关心,让人心头发暖。
夏语冰摇头。
“那就好。”秦娇娘道:“走吧!都等着你呢。”
夏语冰‘嗯’一声,抱着汤婆子同她一道儿往书桌的方向走去,落座。
夏琼华眼看着这才有一面之缘的女儿坐下,清了清嗓子,稍稍缓解了自己的紧张情绪:“阿夏,你就是阿夏吧!”
夏语冰看了一眼秦娇娘,后者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她便是知道定是阿娘同爹爹说过了,这一声‘阿夏’他是在唤她,也是真正承认了她的存在。
可是……
她悄悄看他一眼,下意识抱紧了汤婆子。
“我是。”
声音里,还是有些不安。
秦娇娘暗暗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夏琼华看着这样羞涩的她,未见她之前想好的满腹的话突然就不知道说哪一句了。
这姑娘,实在太敏感了,就像是一只蜗牛,小心翼翼探着外边的动静,哪怕只是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迅速地钻进它的壳子内。
讲真,若不是亲眼看见她震慑人的场面,只是道听途说的话,他是绝对不敢把这两个人想象到一处——霸道的虎和小白兔能是同一品种吗?
可是想到她是双重人格的事,似乎这一切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罢了罢了,反正再怎样也是自己的女儿。
夏琼华这般想着,便是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也是问出自己的疑问:“朝堂上最近的事,你都参与了什么?”
他才回来不久,知道的事情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