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崔健的介绍,很快戈文便与七合板乐队的成员们打成一片。他前世便是酒吧歌手,和这些人自然有共同语言。
不过,戈文也发现此时的他们包括崔健在内对摇滚乐的理解还很粗糙,仅仅是喜欢这种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平时演奏的曲目竟然是一些欧美的流行音乐。
这一点就连他接下来认识的不倒翁乐队也是一样。
不倒翁乐队的成员中也有戈文前世见过和接触过的人。
臧天朔,后世那个唱《朋友》的胖子,不是周华健的“朋友一生一起走”,而是那个“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此时的他还是一个很廋的年轻人。
丁武便是先前喊崔健的长发年轻人,他的样子倒是和后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仅是了年轻许多。几年后他会组建中国第一支重金属乐队——唐朝乐队,并成为中国很有名气的摇滚乐手,一直活跃在乐坛上。
孙国庆,这个后世在流行歌曲领域混的如鱼得水的家伙,在看到流行音乐始终无法摆脱盗版的阴影后,毅然完成了由歌手到电视节目主持人的角色转换,正如他在九十年代初从摇滚乐手到流行歌手之间的转换一般,娴熟之极。此时的他还不是后世那个可以和孟非相媲美的大光头,看上去很是清秀。
除了臧天朔、丁武和孙国庆外,不倒翁乐队成员还有王迪、王勇、秦齐、李季、严钢和李力。这些人,有些他在前世曾闻其名,有些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就如同七合板乐队唱欧美流行音乐一般,不倒翁乐队此时主要唱的却是日本的流行歌曲。此时的中国摇滚乐坛数来数去还是王昕波的万李马王乐队最像摇滚乐队,虽然他们目前也仅仅是翻唱欧美的乐队,不过他们翻唱的却是披头士、beegees和滚石乐队的音乐。
真实讲,说此时的中国有摇滚乐其实名不符其实,这些人仅仅是喜欢架子鼓、电吉他、贝斯等电子乐器合奏出来的现代音乐形式,这种从国外传进来的听起来会让人特别有劲的音乐是一种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在十年动乱时期,尽管官方的文化统治异常严酷,但仍有知青歌曲广为传唱。那时候,口琴、竹笛、手风琴、二胡的普及率是相当惊人的,虽然在学校的教育体系中这些东西基本上不被看重和传授,但在广大青年中却充满了能工巧匠,靠自学和宣传队的熏陶,更多的仅仅靠自学,他们多数人便因此掌握了一门乐器。
而对唱歌的爱好,也远远盛过后世的人们。
那时候的唱歌是什么呢?
终日在田野苦作,夜晚,城市的青年有机会啸聚于村头、河边、谷堆、麦场。到后来,返城的和私自返城的下乡知青,没什么工作,或者有工作但没什么忙碌的时候,他们就在街头晃荡、在空旷无人的冬日和同样空旷无人的旧日城市闲散,在一到天黑便家家户户自闭屋门、大街上如风吹过干净的夜晚成群掠过,而歌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它们有时候是过去几十年里的革命歌曲,有时是以此为基础的改了歌词的知青小调、黄色小调,有时是虽被禁止但依然流传的中外民歌,有时又是曾经流行但经文化的革命一度被认为是封资修黑货的诸多苏俄歌曲。
他们唱这些歌,从中得到了乐趣,他们唱这些歌,驱遣着生活的无聊,他们唱这些歌,间接感受到自己,他们唱这些歌,以此发散着青春的冲动、苦闷与寂寞无依。
唱歌,这是当时很大一批青年的娱乐,而当回乡知青渐渐步入岗位,****硝烟散去,国家百废待兴,人们开始向世俗生活遥望,而生活还很闲散。此时,又有一批孩子出生了。他们也长到了十七八岁或者二十出头,他们没下过乡或者大些的踩上了下乡的尾巴,他们进了工厂、大学或者待业闲逛,他们在文工团里吹吹打打或者对此行略有所知,他们生活里也发生了一种小小的乐趣,那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弹弹琴、唱唱歌、喝喝酒、吹吹牛。
此时已是70年代的尾声,社会风景正暗暗转变,但他们茫然不知,谁也不知道历史会偶然落下一些灰尘,飘到他们身上。
他们跟前面的回乡大哥一样,手握琴弦,随意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有一点稍稍不同的是,新的、当代的外国歌声进来了,他们有点激动地发现:那是一种新的音乐形式,一种听起来特别有劲的音乐,一种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东西。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中国最初也是最接近摇滚乐的人群出现了。王昕波、崔健、万李马王乐队、七合板乐队、不倒翁乐队等等等等。
王昕波的万李马王乐队便是当年的知青组成的乐队,而崔健的七合板乐队和臧天朔的不倒翁乐队却是新一代青年组成的乐队。他们年龄差了整整一个时代,可是对于电子音乐的喜爱,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开始磨练自己的音乐技能。
他们将手中的口琴、手风琴放下,拿起了电吉他电贝司和鼓锤,没有乐谱便从磁带里往出扒,没有方向便聚在一起相互切磋、交流、相互引介,比歌、凑乐、自己瞎琢磨。于是不久以后,中国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摇滚乐,真正属于中国的新的不同于西方的摇滚乐!
所以戈文并没有因为自己比他们更懂摇滚乐而轻看他们。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处在和他们一样的情况,恐怕自己并不比他们强多少,他懂得多,只是因为他在前世曾站在这些人的肩膀上翘望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