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云和绘珠绘兰分别之后回了院子,她这一次抬头看着兰园却无端的觉得碍眼起来。等到她回到屋子里,看见了自己姨娘正在软榻之上吃着桃胶,那迷醉的样子心中生出了一股恶心之感。
她们的月例银子,都是拿去喂了她的嘴和脸。这兰园的丫鬟婆子懒散,也不是没有理由,在这里当差,连一枚打赏的铜板也得不到。
她见过绘兰打赏,半把铜钱就那样轻飘飘的赏了出去,院子里的人都说四姑娘大方。她也想像绘兰那样,可以打赏丫鬟婆子,可以穿着体面,家中的管事仆妇身上的衣裳都比她的好。
绘云越想越悲伤,冬天的夜里她想喝一口热茶唤了半晌,守夜的丫鬟都装作听不见。更别提晚上腹中饥饿的时候可以让厨房给她做吃食,不过是就着茶水吃几块冷糕垫垫肚子罢了。
这些她的姨娘根本不会管她,她只会关心她的宠爱,她期望能生下个男孩儿。
绘云想着眸中蓄满了泪水,带着恨意的眼看着雁姨娘。雁姨娘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快口将桃胶吃尽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站起身向绘云走来。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温情,嘴角勾着一抹冷笑道:“你盯着我作甚?你若生做男儿身,我哪里还用这般可怜?你若是个哥儿,我的荣宠便是这苏家里头一份!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不争气?瞪我有什么用?”
绘云只觉得心上似千百的针同时狠狠扎过,心疼得喘不过气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在素色的衣襟上,模糊了她的双眼。
早该不疼了,早该不疼了。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你不该再心疼了,她不是你的姨娘。
压抑的气氛让绘云再也承受不住,她夺门而出。在死命的奔跑之中,她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想到了姨娘对自己的怨恨和冷漠,心紧紧的揪成了一团。
她以为她很好吗?她亲眼见过给她送桃胶阿胶的婆子丫鬟偷偷的将她碗中的东西,拿了勺子吃了小半,再给她兑了水煮上一会儿。或者是她打骂过的婆子,偷偷往她的碗中吐唾沫。
绘云想到此处,心中似舒服了一些。她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她的一生,在她八岁的这一年便发生了转折。
八岁又如何?她跌倒在地上,八岁那日,绘兰在避暑,姨娘根本不记得,只有绘珠送给她一朵珠花。而绘兰去岁生辰,苏子进和赵氏连着绘彤老太太都是给了她东西,红红绿绿的玉石花了她的眼,她的匣子里何曾有过那些东西?
她抬头,不甘的望着天边蓝的透明的天空,凭什么,同样是姐妹,同样是苏子进的骨血,她和她们的境遇,便是如此的不同?
她不甘心。
老太太在吃过晚膳之后,不同于往常的带着她看账本。将她带到屋子里,交给她一本册子和几把钥匙。
册子蓝皮线装,绘兰翻开却是详细记录了老太太在其他地方的私产。她一怔,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对她笑笑道:“四丫头,别问祖母什么。祖母将这些东西交给了你,祖母才放心。”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苏家的东西,祖母不便留下多的给你。但这些东西,是祖母送给你的嫁妆。有了这些私产,还有我的私库,你就算嫁入侯门,也绝对能够抬得起头来。他们不敢欺负你是庶出的姑娘,只会当财神娘娘的供着你。”
“你好好的收着这些东西,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就算是你今后的相公。也只能让他知道二三,其他的都得紧紧的攥在你的手中。祖母,能为你打算的,便只有这些了。”
绘兰看着老太太,她是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去了,没有把东西交给她。怕她的东西都被赵氏拿去了,她嫁人无丰厚的嫁妆被人轻视。
这便是她的祖母,她的……奶奶。绘兰眼睛微微湿润,而后小心的拿着册子和钥匙,然后看着老太太郑重的道:“绘兰会过得好好的,祖母,绘兰绝不会软弱,被人欺压入泥。”
老太太看着她,笑着道:“好孩子,绘兰是个好孩子,祖母一直都知道。”
春雨绵绵的下了几天,桃花雨中摇曳,却传出了新纳的春姨娘犯了错,被苏子进禁了足。绘兰听到消息,什么话也没说。这宅院之中的事情,谁也不能去多管。她只要守着祖母,好好的过活便好。锦翠居之外的天下如何,与她无关。
有些可怕的事情便是在这样风平浪静之中缓慢的到来。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一天,天气极好,桃花也缓缓的要谢了。绘兰下了学,走在路上还背着夫子布置下来的课业。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素儿红着眼,慌慌张张的跑来拦了她,还未张嘴,便已经哭了。
绘兰看着她哭了,心中蓦地一沉,她觉得自己牵动一下嘴角都吃力。
“怎么了?”
素儿哭着道:“老太太,老太太快不行了。四姑娘快去看看吧!”
绘兰手中的书册便落了地,她拼了命的往前跑,一直一直的跑。想那个在生死边缘的老人能够等着她,等着她,一会儿就好。
不管绘兰跑多快,等她跑到锦翠居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一院子的哭声。她脚下一软,撕心裂肺的叫喊了一声:“祖母!”
绘兰是怎么走到老太太房里的,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脑中混混沌沌,嘈杂声很大充斥着她的耳膜,只有梅姑的声音她听得清。
梅姑说,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唤了一声清儿,和绘兰。
绘兰的眼泪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