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吉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皱起眉头嘟囔:“怎么搞的?”
袁晋鹏赶紧下车到前面了解情况。原来,昨天公路旁边村庄一个人被大货车撞死了,赔偿款谈不拢,于是死者家属强行堵公路。防暴警察和交警来了几十号人,无奈村里的老百姓太多,不敢贸然清场,僵持在这里。袁晋鹏只好和刘贞吉步行穿过人群,到对面找了一辆警车,匆匆赶往晴川森林宾馆。
在车上,刘贞吉叹道:“唉,现在老百姓围市委、市政府,我们怎么落到这一步了?!”
袁晋鹏说:“是啊,到处差不多,省政府哪一年不被围个十次、八次。端木教授说我们的上访体制有问题,可是真断了上访路,法院哪里忙得过来。再说,老百姓观念也没有扭转过来。几千年都找青天大老爷,一下子不让找,岂不乱了阵脚。”
到了晴川森林宾馆,却发现宾馆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伙工人模样的人举着横幅,上面是“宜河酒业非法解聘晴川酒业员工,天理难容”几个大字。邓振华带着信访局的工作人员似乎正在做劝解工作,旁边稀稀落落站着几个警察。怎么会把森林宾馆的大门给堵了,难道他们知道晏主任在这里?正纳闷,刘贞吉的手机响了。吃饭的地方改到晴川宾馆了。晴川酒业的职工上午十点多钟堵市政府大门,听说省工信委的主任在森林宾馆,又涌到森林宾馆。黄保和赶去处理疏通公路,这边的事只能由邓振华处理。刘贞吉觉得窝火,让阮呈祥向晏主任解释,自己留下来处理这件事。刘贞吉刚下车,就被几个见过他的工人围住。刘贞吉说:“你们选五个代表,我们到宾馆二号楼三楼会议室谈,其他人最好回去。谈完了,我再吃饭。谈不完,我陪你们一起饿着。”
晴川酒业这些人是老资格上访户,袁晋鹏对情况有所了解。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在前任领导手上久拖不决。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手表,估计午饭、晚饭要合在一起吃了。不过,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晴川人,他心底为晴川酒业叫屈,对这些为酒厂奉献了几十个春秋的老工人抱以深切同情。晴川酒业曾经是晴川食品行业的一面旗帜,跻身全省三大名酒之列,在本省的市场份额最多时接近百分之二十,是晴川人餐桌上的骄傲。五年前,晴川酒业的发展遭遇危机,销量大幅度下滑,被宜河酒业逼到了墙角里。要么生存要么毁灭,为此,市委市政府一次又一次到酒厂调研,为这家曾经辉煌一时的老企业找出路。黄山雨担任市委一把手后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思路:化敌为友、靠大联大,再创辉煌。意思是干脆让老对手宜河酒业收购晴川酒业,“以死求生”。这个思路在四套班子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表示赞同,觉得这是一条出路。有人坚决反对,觉得单凭在晴川本地的销量就足以让这家酒厂生存下去,何必自取灭亡呢,何况走出困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啊。更多的人沉默,市委一把手发话了,真的有什么讨论的余地吗?谁知道黄山雨和宜河酒业有什么瓜葛。几经周折,四套班子“一致同意”黄山雨的提议。很快,晴川酒业成了老对手宜河酒业的全资子公司。按照当时的方案和协议,宜河酒业承诺,在三年内把晴川酒业做成晴川市纳税第一大户,并计划在工业园区征地三百亩,总投资两亿元扩建一个年生产能力达一万吨的新厂,销售收入在三年内达到四亿,创税一千二百万元,打造本省白酒业的航空母舰。同时,宜河酒业还将把晴川酒业员工的工资、福利待遇提高到一个新水平,工作环境将明显改善。可惜,这只是美好的蓝图。实际情况是,三年后,晴川酒业生产几乎停滞,靠销售以前的老产品过日子,销售额由以前的每年一亿多元降到了每年一千多万元,尤其今年市场上几乎看不到晴川酒业的产品,当年红火一时的“晴川大曲”、“晴川贡酒”销声匿迹。而生产和销售人员也被大幅度压缩,目前在岗人员不足一百人。一个曾经风光一时的酒厂走到了行将倒闭的门槛,晴川酒业的老员工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抗争,一次又一次地上访,但谁也没办法彻底解决他们的问题。
市委一把手亲自接访,气氛显得庄重而沉闷。刘贞吉笑道:“大家先喝杯茶,抽根烟吧,慢慢说。邓局长,你去拿两包烟来,我不抽烟没有烟。”
邓振华从身上掏出一包芙蓉王香烟:“就抽我的。”说罢,要给大家散烟。
刘贞吉上前拿过烟:“我来吧。”
走到五个工人代表身边,每人散了一根烟,又甩了烟给袁晋鹏、邓振华,最后往自己嘴上塞了一根烟:“我有时喝了酒也抽根烟,今天陪你们一起吞云吐雾,好好聊一下。”
大家呵呵笑了,一个脸上有一道横疤、人称“疤子”的工人说:“刘书记抽根烟好,接地气。”
工人们七嘴八舌,诉求一大堆,刘贞吉耐心地逐条做记录。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刘贞吉摆了摆手:“大家安静安静,我总结一下,看是不是这么几个问题。一是反映宜河酒业以欺骗手段和你们签订劳动合同,要求撤销重签。你们认为应该签订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而宜河酒业不认可你们以前曾经和晴川酒业签订两次劳动合同的事实,只和你们签订了五年期限的劳动合同。二是反映宜河酒业随意裁减员工或长期按最低工资标准给员工发放工资。三是宜河酒业把晴川酒业的陆仟多吨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