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隔了一天,第二批镇干部又找上门。
刘财发早就准备挨罚,但没想到要罚三千元。他觉得冤,三年前一千元能解决的事怎么涨到三千元了?全家一年到头拼死拼活也赚不到三千元啊!
镇党委副书记张强年龄不大,但农村工作经验很丰富,是“七岁的伢崽放了八年牛”的厉害角色。因父亲在民政局当局长,从部队退伍后,他直接分配在松下镇民政所工作。两年后,提拔当所长。后来,县委从退伍军人中选拔乡镇武装部长,适逢他的父亲即将退居二线,便把张强入选的事作为筹码摆出来。二十五岁的张强因此成为平安县最年轻的乡镇人武部部长。三年后,改任常务副镇长。去年,干部小调整时,调任向阳镇党委副书记。这些年,他挪了几个乡镇,长了不少见识,打过很多难缠的“硬仗”。
来刘财发家之前,张强带领队伍刚打赢一仗。他们在北边村小组找到一个未婚先孕的对象,几个回合下来,罚到八百块钱。按照当时的标准,不该罚这么多,但计生对象必须中止妊娠。多数对象宁愿多交点钱补办手续,算是各让一步。
张强最初估计能从刘财发身上罚三千元,到现场后当即把目标价从三千元降到两千元。这是一栋占地七、八十平方米的土木结构平房,房子墙脚五、六十公分用碎砖、碎石堆筑,上面用“土砖”堆筑。显然,房屋建于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初期。时至今日,仍然在这种低矮、潮湿的“土砖屋”居住的人不多。和这种一贫如洗的计生对象谈判,能够拿捏住对方的筹码不多,你就是拆了房子他也没多大的损失。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开出三千元的价格,摆出一副分文不少的架势。
刘财发挤出一丝笑容,说:“干部,我家里太穷了,生的又是女儿,手上只有五百块钱,你们照顾照顾吧。”
包村干部喝斥道:“刘财发,你把我们当要饭的呀?”
“财发,你家困难,我们知道。不过,你是第三胎,五百块钱肯定少了。真想解决问题,就抓紧筹钱,再好好跟张书记说说。”卢国富出面和稀泥。
刘财发眉头紧皱:“国富书记,你知根知底。老婆在外面治病,我又被蛇咬,差点没命,哪里有钱啊?!”
张强上前两步:“老刘,你的意思倒是要我们救济救济你哟?”
刘财发放低声音说:“不是,不是!张书记,你不要生气,实在没钱哦。”
张强拍一下刘财发的肩膀:“老刘,你这个问题拖了几年!再不解决怎么说得过去,你要有诚意,说个实打实的数字,别让我们太为难。”
刘财发想了想,半天没吭声。
卢国富说:“财发,张书记对你够关照了,你说话啊。”
刘财发两眼茫然:“那一千块吧,我真的没钱了。”
张强说:“刘财发啊刘财发,你想解决问题吗?说实话,我们也不想敲砖拆墙,是你逼的呀!”
卢国富怕张强下命令动手,一把拉住张强:“张书记,等等,我再跟财发说说。”
说完,卢国富把刘财发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卢国富回来,对张强说:“张书记,他家确实困难,只拿得出一千二百块钱,你看是不是……”
张强打断卢国富的话:“亏你还当村支书,一千二太离谱。两千不能少,不够让他们去借,我们等着。”
刘财发愤愤地说:“两千,我死也死不出来,要拆就拆吧!”
张强手一挥:“好!清场!”
清场是拆房子之前的准备工作,把房子里的人强行赶出来,以免出人命。
干部们刚闯进屋子,刘财发的老婆带着三个女儿齐刷刷地跪下。
卢国富急得一头汗:“张书记,不能拆啊,拆了他们一家子怎么过日子啊?!”
张强一怔,说:“扶起来,扶起来!”
张强轻轻拍打前额,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卢国富说:“谁想拆房子啊,可他也得给我们台阶下呀,让他交一千五,这事了结。”
刘财发数钱时手发抖,眼里满是泪水。马上过端午节,箱底只剩两、三百元,日子怎么过啊?
墨菲定律说,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这个源自西方的著名论断同样适用于刘财发,第三天,又有一批镇干部上门。
旧欠组在北边村清收乡统筹村提留时,刘财发坐在家里算了一笔账。他家往年拖欠了六十三元,今年上交任务大约一百八十元。全部交清,所剩无几。少交些,下个月的端午节就能过得去。
吃完早饭,副镇长黄水龙和镇干部小李、小高、村委会会计老张来到刘财发家。老张把数字报完,问题出来了。刘财发家去年的旧欠变成七十八元,今年的应缴款也多了十五元,变成一百九十五元。老张说,因为有村民告状,添加了刘财发小女儿的人头费。
争执一开始就散发浓烈的火药味,刘财发愤怒地说:“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女儿的事前天才处理完,怎么就加上人头费啊?!”
老张说:“早几年就有人告你,说我们包瞒你违反计划生育,去年没办法才给你加人头费。”
黄水龙主动退让一步:“刘财发,你家确实困难。要么这三十块钱暂时放下,其他钱你交了吧。”
刘财发扬起下巴:“我哪有这么多钱再说,那么多人没有交清,凭什么我交清?”
小李上前一步,盯着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