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睡了太久了,莫雨笙不到六点就睁开了眼睛,夏日的清晨会明朗很多,这一刻他是清醒的,却又如同像做梦一般。
莫雨笙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赤裸的女人,她的气息是独特的,是新鲜的,并不是他熟悉的那股温暖,一下子他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突然像缩水般发紧,每根神经都停止了运动,身子僵在那里,不能动弹。如鲠在喉,也发出不了声响。
那曲然感受到了他的苏醒,也眯着睁开眼睛,她到不是很拘谨,像是每一个平常的早晨一般的问候,“你醒了?要先去冲个澡么?”
她惺忪的眼睛对上他恍惚的眸子,她并不在意,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她栖身在他的耳边,轻啄了下他的脸颊,似水的万种柔情,“先去洗澡吧,衣服我都已经给你洗干净了,在阳台,昨天给你做的饭你都还没吃呢。”
莫雨笙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应声,抽走胳膊,就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那“咔嚓”一声关门的滑锁响,还是打碎了她努力伪装的亲密感。
他把浴缸放着水,自己先去一旁淋浴。
就在这时,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的震响。那曲然回过神来,去找手机,她以为是自己的,却在拿起来时,看到一连串数字,再看到归属地显示美国,她隐约猜到了什么,愣了两秒,先按了一下挂断键,手机变成了静音。她拿着手机望了一下洗手间飘来的雾气,她掂量了一下手机,犹豫中又按了一下挂断键,电话彻底被挂断了。
她听见冲凉的水声停了,然后套上一件透明的白色棉质睡衣,拿着他的手机走进了浴室,她看到莫雨笙泡在浴缸里,头疲惫着靠在浴缸上,闭目养神般的思索着什么,又好像是放空着自己。
他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但没睁眼。
“莫雨笙,刚才有个陌生号码给你打电话。”她用最平常的口气说着。
莫雨笙仍旧没有理会,他想这个点儿来电话的多半应该是那种骚扰电话。
“我看你在洗澡就替你接了,是一个女生,她说她要找你,我说你在洗澡,她就给挂了。”她装的跟真事儿似的,其实不过想试探他的反应。
果真,他听到这个突然睁开了眼睛,雾气即使弥漫了他的周身,可是此时他眼底的寒光直逼她的眼睛,像是有一个锋利的箭直射在她的心脏,让她不禁心头一颤。幸好,她是聪明的女人,并没有做这糊涂事儿。
莫雨笙立即从浴缸中起来,全身嘀嗒着水珠径直走到那曲然的面前,一把夺过手机,他都不顾及手上的水,已沾湿了屏幕。
那一刻,虽然这些反应都是她设想过的,但他怒气的夺过手机时,她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明知故试。
为什么。
她一下从后面抱住了他,他身上的水浸湿了她薄薄的睡衣。“雨笙,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看见来电显示的是美国的归属地,我就猜到是她了,我……我并没有接。”她努力用着开玩笑的口吻。
他听完她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根一根掰开她环绕在他腰间的手指,甩开她的胳膊,走回浴缸。
“雨笙,如果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觉的她要的幸福不是你能给的,她未来的生活中并没有把你计划进去,那么你应该放手让她幸福。”她说的如此客观,却还是带了些私心。
他坐回了浴缸里,怎么刚还温热的水,现在却有着透骨的凉意。
她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浴室。她随手拿了一只烟,走到阳台吞吐着烟雾。
莫雨笙拿着手机,一直盯着那未接电话不为所动。脑海里翻滚起所有的记忆,如浪一般一波又一波。那是她上学时稚气的脸庞,那是她生气时倔强的噘嘴,那是她满怀期待时温暖的拥抱,那是她想分手时决绝的掉头就走,那是她对未来坚定的眼神,那是他不准她读博时失落的神色,那是她每次亲热时的闪躲,那是她离开前疲惫的侧颜。
是她说:不要!我不想每一次都担惊受怕。
是她说:能不能等我完全属于你的时候。
是她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当时喜欢的是吴雨桐么?没想到你竟然横刀夺爱……
是她说:莫雨笙,你这样纠缠不休,就是我的绊脚石,你会影响我找到下一段幸福的!
是她说:你要给我买枚钻戒?别开玩笑了。
是她说:要不你别来回赶了,吴雨桐已经快到了。他送我就行了。
是她当着那么多人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央求:“吴雨桐,今天我想让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是她和他相见时不舍的拥抱。
莫雨笙甚至能想象到她和吴雨桐喝酒时忘情的举杯欢笑,但他想象不了她向他表白时的音容。可是他看见过他开心的张扬和真心的惦念。
他曾对她说过太多情话,她也对他放过很多狠话。
可是,从来她都没有对他说过爱。一次也没有。
如果说爱不用说出口,可你为什么要对别人说?
他的脑袋就快要炸裂,却硬是插播进来,昨晚的一切。
他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卷曲的长发,她舌头的灵动,她眼睛的妩媚,她甘愿的取悦,还有那一句“那么你应该放手让她幸福”,就像这水雾一样挥散不去。
莫雨笙一拳砸在了浴缸旁边的台子上,回拨了那个未接电话。
他闭着眼睛听着拨通的“滴”“滴”的长音,每一声都像刑场枪毙的倒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