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千重在一起的日子很宁静,宁静到沈玉衡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和他的第一世。
那个他们不知道仙,不知道魔,也不知道这广袤天地之中有多少他们的未知时。
可是在这宁静恬淡的日子中,沈玉衡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的。
这不属于她,或许说,这不属于这一世的她。
冷汗不断的从她的额头滚落,她死死咬着嘴唇,血迹顺着她的嘴唇不断的往下流,最后在她的脖颈处凝成一团暗色。
错位的骨头被一寸一寸的敲碎,每一寸经脉都在叫嚣着疼痛,她死死压抑住即将出口的呻、吟,把那已经断掉的骨头重新接好。
前几天她是看不见,不敢贸然行动,怕自己反倒弄巧成拙,如今她已经能视物,自然就把这事给提上了日程。
她一身的骨头都是错位的,若是不矫正过来,等到她恢复修为时……便只能一辈子这样了!
她不想一辈子这样。
她可以忍受尽毁的容颜,可以忍受缺了眼珠的眼睛,可是她无法忍受自己连剑都握不了的手!
若是连剑都握不起来,她还拿什么去保护沈家?
一口银牙几乎要崩碎,沈玉衡把自己的断腿上了夹板,又给自己处理好伤口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腿骨,那么……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她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雪千重静静的站在门口,他的手里还端着饭菜,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那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冷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沈玉衡,那一片空寂的眼眸让沈玉衡莫名觉得心虚起来。
好像连和他说都不说就敲了自己的骨头这件事,她确实有点理亏。
毕竟,他是她的道侣啊……
“咳咳,阿重早啊。”她尴尬的咳了两声。
雪千重缄默的走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饭菜放好,又在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瓶丹药。
是疗伤药。
丹药入口即化,温和的药力在沈玉衡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舒展开来,整个人裹着。
自从修为被废之后,她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了。
然后毫无预兆的,雪千重的手忽然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另一条腿上,眨眼之间,另一条腿错位的骨头也被折断。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沈玉衡猛然哀嚎一声,然后就是死死的咬紧了牙关。
她能看见雪千重的表情,他很认真,很认真的把她的断骨正确的接好,然后在她的嘴里喂了一粒丹药。
腿骨之后,是踝骨。
她的脚是反折的,因为骨头的错位,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已经长好的骨头被狠狠的折断,剧痛让沈玉衡几乎咬烂嘴唇,她的手死死的抓住床单,扭曲的骨节在她的大力之下都几乎被折断。
踝骨被折断,然后又被耐心的包扎重续。
雪千重琉璃似的眼眸之中无悲无喜,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一堆石头一般。
身上的骨头被一寸一寸的敲碎重接,身体上每一处都泛着难言的痛楚,然后又在那温和的药力之中被一点点的抚去。
她在痛苦中新生,在苦难中涅槃。
“阿衡。”他紧紧的抱着已经痛昏过去的沈玉衡,泪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一点点的留下,最后在沈玉衡的背后晕开一大片的暗色花朵。
一寸一寸的敲碎爱人的骨头,疼在她的身,却实在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烤着。
他不敢让自己多表露出来一丝的情绪,他害怕一旦多流露一丝的情绪,就再也无法去狠下心来,他只能一直无悲无喜的看着她,一直到把她一身的骨头都重接。
她会是新的她,会一天天的恢复修为,会一天天的走向辉煌。
“你这是何苦呢?”女子的声音响起,那女子半张脸都匿在阴影里,只剩下那尖尖的下巴,她的脸色是惨白的,然而那惨白不是来自于任何情绪的变化,而是来自于她那已经几近油尽灯枯的身子。
一身如血的红衣,头上缀着几乎要把她压垮的冠冕,她的肩胛骨在那红衣的遮掩之下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出轮廓,足以证明她如今瘦到了何种地步。
她的眼睛是青白色的,那浅淡的过分的颜色让人几乎分不清眼白和眼瞳。
“你应该让她沉沦,只有她也沉沦了,你才能和她长相厮守。”她的声音是很轻的,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一点点的划过雪千重的心头。
沉沦吗?
让她沉沦……那样才能长相厮守啊。
可是沉沦之后的她,还是她吗?
他喜欢那个温柔细腻,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付出一切的沈玉衡,可是要是有一天,这个沈玉衡突然为了爱而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背弃了自己的一切,她还是那个沈玉衡吗?
而他,还会一如既往的迷恋着她吗?
“我不需要长相厮守。”他的嘴角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那双琉璃似的眼眸里,似乎有星芒在闪动。
他不需要长相厮守,他曾拥有过她,已是人生最大的幸运,怎么还敢去奢望什么长相厮守,把她困在自己的身边呢?
如果长相厮守的代价是毁了她,那么他宁可和她永世分离。
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女子哑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来。
“是啊,她和他不一样。”她的嘴角轻勾,忽然就想起风敲竹来。
曾经的风敲竹和沈玉衡是一样的,可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