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沈玉衡惧怕的东西并不多。
很多时候,她都是无所畏惧的,然而如今,她却已经被一种巨大的惊惧所包围着,整个人都在不断的颤抖着。
这样陌生的情绪几乎从未在她的身上出现过。
沈家被覆灭的时候,她只有不甘,只有誓死光复沈家的决心。
修为被废的时候,她只有坚韧,只有无论如何也要恢复修为的意志。
魔族入侵的时候,她亦然没有过这样惊惧的情绪,她只是带着慨然赴死的决心,和魔族对抗。
可是如今,她却在惧怕着,惧怕着这个世界的毁灭。
流水在她的手掌之中穿过,她只能够徒劳的看着那山川河流,那日月苍穹,那曾经给予她欢乐和悲伤的一切在她的眼前破碎,覆灭,最后渐渐被飞雪覆盖。
眨眼之间,沧海桑田。
破碎的旌旗上的图腾已经模糊不堪,沈玉衡依稀能够辨认出那个自己熟悉的沈字,她颤抖着抚摸着那旌旗的边缘。
曾经精致的刺绣在岁月的磨砺之下,早就泛起了毛边,旌旗上的血色凝结成一片暗红,不难看出握着这面旌旗的人曾经有过怎样的挣扎。
“等我成为族长了,我一定要背着一面好大好大的旗子!”
“为什么要背着旗子呢?”
“那样人们只要看见旗子,就知道是沈家的族长来了,就不会害怕了啊。”
……
夕阳如血,少年曾经挺拔的脊背已经弯曲,唯有那面旗帜仍旧被他死死的握在手中,风中飘扬的旗帜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那苍茫的天地之中,愈发显得凄凉。
“斯幽!”她连滚带爬的跑到少年的身边,却只见到少年轰然倒地的身体,连带着那面不倒的旌旗,一同跌落在地。
沈玉衡颤抖着抚摸着少年的容颜,他长大了,亦然成熟了,只是却再也不会甜甜的朝着她笑,再也不会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角了。
“斯幽……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呼啸的风吹过旷野,广袤的大地之中似乎只剩下她一人,沧海桑田的变换在她的身侧轮转,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够倾听她声音的人。
无能为力。
这是如今唯一能够形容她的心情的词汇。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沧海桑田的变换,一遍遍的重复着启蒙,发展,灭亡的命运,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无法触碰到任何人,亦然没办法传递自己的声音。
她看见昔日温驯的土地忽然张开了巨口,霎那之间,地裂天崩,人们哀嚎着被裂缝吞噬;她看见旱魃的脚步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苍翠的树木在眨眼之间干枯成灰,无助的人们在龟裂的土地上嚎啕,最后哭的没了泪,没了血,连同自己都被烧成灰烬;她看见倾盆的暴雨淹没一切,眨眼之间就是桑田化沧海……
可是这一切却都和她没有干系,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
纵然有心,奈何无力。
我只是想要救人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沈玉衡的双眼已经渐渐迷茫,整个人都几乎卧成了一尊石像一般。
银月渐渐落下,血月升起,天地之间都被一片血色笼罩,不知道是第几个时代的人们在海底发现一尊奇妙的石像,他们把她送入神殿,把她奉为神祇,日日在她的脚下叩拜,夜夜在她的膝下祈祷。
“我是谁?”
“我要做什么?”
“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忽然炸开一抹光亮,女子的声音似乎穿透了一切,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我是神啊。”
“我要创造一个世界啊。”
“为什么没有意义呢?”
女子歪着头,一头青丝铺散在形状优美的脊背上,她双手托着腮,背后是大片大片缭绕的云雾,仿佛身在云端一般。
“你是谁?”
“我?我就是你啊,我是曾经的你,也是未来的你,更是现在的你。”
女子吃吃的笑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云雾忽散,浮光忽沉,石像外面的石粉开始渐渐剥落,她的身侧,桑田沧海开始轮转。
不,是时间倒转。
“怎么会无能为力呢啊……至少,我还曾经为此努力过,难道不是吗?”沈玉衡的双眸缓缓睁开,一眼是沧海桑田,一眼是日月苍穹,她的身后渐渐被圣光环绕,腰下隐约可见蛇尾的形状,古怪玄妙的图腾在她的脸上被细细描绘,每一笔都带出超然出尘的飘逸,却也不缺少那万年文明沉淀之下的厚重。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迟早有一天会相见。”
素手在空中划下一道轨迹,时光都在此刻静止,沈玉衡抬头仰望着那血色的苍穹,只见她的身下忽然绽放出一朵一朵的青莲,天地在此刻都重归混沌,仿佛只在等待着她将这天地重新开辟。
这是,神的力量吗?
她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只觉得自己好像摸索到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有。
修仙,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片混沌之中的最后一抹亮色也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那大片大片的黑暗。
丛林之外,沈玉衡的身体猛然颤了颤,最后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看着尤为狼狈。
然而这样的狼狈却也遮盖不住她周身气质的变化,若说之前的她是一柄锋利的剑,如今这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