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主动权在她手上……可是,主动权真的在她手上么?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转变呢?呵,如果她当年能早早预见到,那就好了。这世上的事啊,最虐的就是永远无法预知未来。谁能知道恰恰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往往却也早就埋下了悲伤的伏笔?
那晚她回去枯坐在熹微的晨光里,用力地笑着,迎接曾经的回忆。
就是在那半年里,两个人的心贴近,可是还在捉迷藏一般不问归期的时间段。
临近期末,那是高中的毕业啊,高中毕业季有大把的活动要参加,另外还要为大学准备太多的零零碎碎,她自己忙到人仰马翻……就也同样明白,他也是要到期末考试,也一定忙到天昏地暗。
排名第一的法学院,在同样来自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天才学霸中间,想要夺得高分该是一件多难的事。她都明白,所以她就板起脸来不准他再回来偿。
她说她自己忙,忙死了,没时间再分神做其它的事。
他当然不会被她骗到,抵着她的额头笑着掐她,说她是“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可是现实的压力还是开始显示威力,他回来的间隔开始拉长。从最初的两个星期回来一次,开始拉长成三个星期。
她虽然嘴硬,却也还是忍不住在那样的周末夜晚回到家去。哪怕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呆坐整晚,可是心却也是满足的。
如果她知道她那些突然回家的周末夜晚会撞见后来的事……那她也许就不会再那么做了。
那个她本来说不回家去的周末晚上,当她悄然一个人开门上楼,走到主卧门前的时候,却听见里面有动静。
那种动静……天,如果再早几个月,也许她还不敢确定。可是那个时候已经跟汤燕犀有过亲密的她,又如何还分辨不出来?!
她惊得宛如一盆冷水被兜头泼下,就那么站在主卧门口,怎么都挪不动脚。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爸还是有了女人!
可是……难道不能去别的房间么?比如说一楼的客卧,或者是去酒店啊!为什么就在主卧里,那里曾是她母亲的位置,是她母亲一手装修和布置出来的!
她疯了,既想上前去砸门,当面质问父亲;可是……还是只能生生忍住。
只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
她攥紧两拳,腿脚僵硬地杵回房间。她直挺挺坐在床边,将房门开了一条缝,等着那边的动静。
她为了维护爸的尊严而忍住了没有上去砸门……那她回来了,爸会不会也好歹有一点心灵感应?
终于,主卧那边安静下来。她霍地抬头,紧紧盯住门缝。
爸该开门出来了吧?爸看见她在家,会跟她至少说一声“对不起”吧?
还有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她要亲眼看清楚她是什么模样!
可是,主卧的房门竟然迟迟没有打开。
难道爸竟然终究是……没有发现她回来了么?
她等不了了,攥着拳头走出去,贴近主卧门。
她竟然听见有人在哭。不是大声的宣泄,而是那种细细碎碎的,能将人的心都绞碎了的那种饮泣。
这样破碎的声音,天杀的,她听不出来究竟是谁!
夜色好静,静得让她隔着门板也终于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是爸,那样低沉而疼痛的声音,温柔委婉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情不自禁。”
她惊住。
她的父亲,一向温文尔雅,仿佛总如一潭深水一样的父亲,竟然也会对一个女人“情不自禁”?那些年他对妈是温柔和包容,她没见过爸和妈吵架,却原来不是爸妈感情好,而只是爸对妈没有过“情不自禁”么?
那个女人清了清嗓子,安澄竖起耳朵来。
那女人的声音有一点飘忽,不像爸那样冷静。她又哭又笑,哽咽沙哑地说:“……说什么呢,师兄,今晚上又不是你强抱我。再说就凭你那书呆子的脾气,你就算想强抱我,你也强不成啊。如果不是我自己也犯了错,我早就撕烂了你。”
那女人又哽咽了声:“是我错了,是我自己犯下的孽。我今晚不该跟你喝酒,我更不该喝醉;最最不该的是,明明喝醉了却还非要你给我讲他的事……结果我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是置身何地,不知道是跟谁在喝酒,我就只看见眼前是他的脸,他微笑着在我眼前浮来浮去,跟我说‘淡如,我只爱你。沈宛不过是我用来七你的,我想让你回心转意……淡如回来吧,我知道你当初说离婚是说气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女人在哭,却不肯大哭,就是那样压抑地一声一声地自责:“是我把你当成了他,是我主动抱住了你……师兄,今晚都是我的错。我别这么自责,你要是后悔了,你就抽我大嘴巴。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是我活该!”
安澄听得惊住。
门内是发生了她最讨厌的事。可是好像,事情却并不都是她所设想的模样。
接下来她听见爸粗重呼吸两声,接下来是爸陌生的声音。他几乎是用吼的:“我怎么对你都行?这是你说的。”
她猜爸一定是忽然起身,或者是已经一把抱住了那个女人。
她听见爸热切地表白:“……我只想爱你。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了你20年!”
“今晚,我只想让你忘了他,想让你明白他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而你身边,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