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这么可笑,”安澄转眸,幽幽凝视他:“从可可先生接了这个案子开始,我跟他就不断接收到这样不解,甚至嘲笑的反应。律所里没人肯帮可可先生,他们或许都以为他疯了,是黔驴技穷之后,没得选所以才不得不接的案子。”
“而我呢,我是个连法学院都没毕业的学生,他们觉得我涉世未深,只为了个人表现的机会不知深浅。”
“不仅律所的同事,我去调查走访的那些邻居们也都一副我疯了的表情对着我,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为一只猫来主张权利。他们问我:难道在人类和一只猫之中,我不该维护人类的利益么?有的更直接问我难道是一只猫变成的么?”
安澄吸了口气,努力地笑笑:“知道么,筹备这个案子的过程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脸皮变厚了。无论他们怎么看我,说什么,我竟然慢慢都能平静接受,甚至偶尔耍个小鬼脸避过尴尬,然后趁机直奔正题。”
幽暗里,他的长眉倏然一挑。他背后窗外的夜,暗光迷离。
她停顿,再挑眸望住他的眼睛。
“可是我总以为……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可是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个人,他会明白为什么我愿意维护一只猫的权利,他会懂我这样做的缘故。”
他长眸倏然眯紧,紧紧凝视住她。
她自己却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傻傻地笑:“许多年前,是那个人告诉我原来这世上还有疣鼻天鹅这样优雅美丽的物种,竟然遭受到人类残忍的对待和诛杀,他送给我一只侥幸逃生的小天鹅,他说他当那只小东西是自己的儿子;”
“也是那个人让我明白,高中楼顶盘桓不去的黑的乌鸦、白的贼鸥,其实不是故意攻击人类,也不是存心偷走师生们闪亮的物件儿,它们是在保卫它们自己的家园,保护它们的家人和孩子,保护它们跟人类平等的生存在这个地球上的权利。”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明白,原来在这个人类为主宰的星球上,动物一样自主而独立地存在,不容漠视地努力抗争着。可惜它们没有办法学会人类的语言,更没办法学习人类制定的法律,所以一旦它们的权利受到人类的损害,它们只能任人宰割,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
她笑,无声地笑,也不知道是具体在笑什么。只是想笑吧偿。
“所以当听说要代理一只猫,与人类当庭对簿的时候,起初我自己也迟疑过,可是我还是接受了,而且全心全意在为这个案子做准备。因为我知道如果连我都不懂得这案子的意义,都不能代表一只猫来发言,来维护它的合法权益的话,可能别人就更做不到。所以这个案子对我来说,责无旁贷。”
她虽然在笑着,可是眼底还是忍不住藏了泪花。她霍地抬头:“更别说,我自己也养着一只猫……一只很奇怪的猫,奇怪地仿佛有人故意训练出来的一样,跟我一样喜欢吃韭菜合、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还自来熟地用我的咖啡渣来当猫砂。而且那么巧地在我刚刚到了那样一个陌生的社区,独自一人孤单无依的时候,来到了我身旁……”
“哪怕就是为了这只猫,我也要接下这个案子,我也愿意尽我的所能为一只猫去维护它的权利!”
她的目光凝视着他,不自觉地炽热了起来。
“汤燕犀,是你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是你让我学会了生即平等的意义。可是今天,你怎么会阻拦我接下这个案子,又怎么会讥讽我为什么要维护一只猫的公平和公义呢?”
已经是午夜,窗外整个天地都宁谧了下来。他凝视着这样的她,平生竟然第一次,真真正正败下阵来,无言以对。
不知隔着这样宁谧的夜色,两人四目相对了多久,忽然空气里轻轻地,传来他淡淡一笑:“嗯哼,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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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说什么?”
从下午三点上班,到此时午夜,她中间跑过法院,见过法官,两次与海伦斗心眼儿,还跟兰斯缠磨过一气……更何况还要面对他。她早已心力交瘁,此时她竟然有点不相信她听见的。
这一吃惊,两只在他面前强撑了良久的脚终于撑不住了,没有鞋跟的那边忽然一歪,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勉强扶住他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两眼却还是迫切地盯住他:“你,再说一遍。”
他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你庭上的对手,更不是法官和陪审团,我说你赢也只代表我个人而已,你又何必这样激动?”
安澄鼻子又一酸,她急忙揉了一把,可是脸上还是忍不住绽开了笑。
——对她来说,其实他的肯定,远比对方律师、法官、陪审团都来得更重要啊。
他扬了扬眉:“不过……我比你的对手更强悍,比法官还挑剔,更是最不容易取悦的那种陪审员。你既然能说服我,你就也有几分把握去说服他们,那这个案子只要你在庭上正常发挥,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她情绪上的那个阀门倏然松了,她竟然在他面前控制不住自己,一边流泪一边笑。
“那就是说,你同意帮我了?”她两手忙乱地一边擦泪一边挡住微笑:“不过我知道你也很忙的,所以你不用帮我任何,你只在上庭的时候坐在我旁边就够了。甚至,你可以一边坐在法庭上一边看你自己的案子资料啊!”
“嗯哼,”他又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你别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