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情不自禁指尖抚上中指上的蛇戒。
她的指围比汤燕犀小些,于是汤燕犀稳当当套在无名指上的蛇戒,她却需要套在中指上才不至于掉下来。
现在想来,那晚梅里太太的痛哭,只可能是为了菲力一人。
这样一想,安澄心底隐有触动:汤燕犀不会平白无故摘下这枚象征承诺的蛇戒来,在这个节骨眼儿给她送过来。而刚刚梅里太太也否认了是汤燕犀叫她来的……两者综合起来,安澄心底迷雾终于一点点消散。
她还是深吸口气,却随即便笑了,手指特特捏住蛇戒,抬眼瞟梅里太太:“我知道了:是菲力叫你来的。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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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要是搁在几个小时之前,安澄都得觉着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是疯了悔。
菲力死了,已经死了好几年,他怎么可能还在这个时候叫梅里太太来作证?
多亏这枚突然出现的蛇戒。
汤燕犀虽然摘下了戒指,却还依然谨守着对菲力的承诺,没有告诉她一个字,却足以叫她凭借心有灵犀而自行找到答案。
她心下轻叹,面上的笑却一点点清透、自信了起来。
甚至都不用等梅里太太自己作答,安澄便点了点头:“我已经确定了。好,我让你出庭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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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继续庭审。安澄召梅里太太出庭作证。
从法庭门到证人席之间,距离不过短短十几米,可是对于梅里太太来说,却是走了三十年。
曾经最后一步,她被安澄死死拖住。她以为有生之年再没机会走上法庭,面对众人,却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走进来了。更没想到,是他说服她这样做的。
她在证人席上,由法警引领先发誓,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证言全都真实无伪,否则甘愿接受伪证罪的惩罚。
然后坐下,在众人面前缓缓抬起下颌。
面上早已没有了这几十年始终挂在脸上的慈祥笑容,更没有了数十年如一日的精致妆容。
她只是在素白无饰地做完最后一件事,然后就安安静静等自己生命结束的时刻到来。
只为了他在信中写:“本来,我这一走是不想再见你了。即便将来天上地下,我也绝不与你相逢。你我都不是好人,我比你更坏,所以我或许没有资格指摘你。可是唯因那件事,我就曾发誓,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可是,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思来想去还想给你留最后一个机会:若来日寒枝的案子开审,我要你亲自出庭指证那个向寒枝开枪之人。”
“唯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做了,将来咱们在地狱里才会再有相遇的机会。”
可是信末,他却还又补上一句:“当然,如果你并不期待在地狱与我重逢,那就当这封信你从未收到过。我也会尽数忘了,咱们这辈子这一场孽缘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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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已经走到她面前来。
这丫头个子可真高,又加上瘦,便更显得高。偏还爱穿一身黑,用饱满度最高的大红唇膏,于是这样看起来就像个勾魂的无常鬼。
她暗叹口气,仰头也迎上安澄。眼中所有的伪装都撇去,淡然迎向她必知的命运。
安澄问:“……二十七年前,第12刑事庭法官办公室职员林寒枝在法院被枪击,后伤重不治而亡一案,证人,你可还记得?”
梅里太太黯然点头:“记得,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安澄小心地控制着话语权,不想给梅里太太主动发言的权力,于是理解打断她:“你知道开枪的,是谁么?”
安澄还是不给梅里太太机会说出她自己就是主谋,而只问开枪者。
梅里太太心下也是明了,面上不由得更是黯然:“知道。”她抬眼掠向楚乔去:“他现在就站在那里。就是他,本案被告,楚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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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乔登时五官狰狞,起身高叫:“反对!法官大人,先前你也看见了,证人年事已高,刚刚甚至当庭晕倒。对于这样的证人,她可能现在神智并不清楚,我请求法官大人排除她的证言!”
梅里太太忍不住反唇相讥:“我是老了,可是我还没糊涂!”
她精明一世,自认将人心玩弄于股掌,所以她最讨厌有人指责她是老糊涂了。
安澄也轻蔑一哂:“楚检察长别着急,证人是否糊涂都不是你我用肉眼就能看出来的。不如我来测试一下。”她又转向梅里太太:“请你将当年林寒枝一案的细节向法庭讲清楚。只要你能讲清楚,那么你是否糊涂,就已经有了答案。”
梅里太太深吸口气:“……那一年被告还只是个三年级的小律师。你们做律师的都知道,三年级对于律师来说是个坎儿。混得好的,接下来就有资格成为律所的初级合伙人;如果不想成为合伙人的,也可以在年薪上与合伙人谈价钱,成为拿年薪数十万的授薪律师;”
“可是混的差的,
tang下一步就没有机会成为合伙人,甚至在年薪上也没资格跟律所谈条件,那么接下来的命运就是被新人代替,然后被扫地出门。全m国有这么多法学院,每年毕业加入律所的新血那么多,一旦被挤出律所,那么极有可能被从整个律师行业淘汰出局。”
“这样一来,职业梦想破碎了不说,当年上法学院花的那么多钱和心血就也都白费了。所以律师行业内,每个三年级律师都会削尖了脑袋,拼了命地创业绩、往上爬。”
“当时的被告就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期。他急需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