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郿县城南一处阴暗的小巷道里,林弈静静地听着那戎狄人操着不甚流利、结结巴巴有些难懂的秦音,述说着这郿县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原來就在项羽、刘邦大举攻入关中、围困咸阳之时,在上邽、临洮以西、表面上臣服秦国的戎狄部族头领单于见秦帝国已如日落西山一般,便萌生了趁机东进,抢占水草丰茂、土地丰腴的渭水平原这一野心,在聚集手下四大部族山戎、犬戎、赤狄、白狄的头领匆匆商议之后,戎狄部族的大单于便决定举族入侵关中。
除了四大部族各自出兵两三万,加上戎狄单于部族的两万精骑以及其他小部族数量不等的骑兵,戎狄族一举聚兵近十五万,号称二十万大军的戎狄飞骑,隆隆开过已经沒有秦军把守的大散关、陈仓关,在陇西各地戎狄贵族后裔的呼应下,大肆抢占陇西老秦人故地,屠杀已经失去大部分精壮,且沒有精锐陇西飞骑保护的秦人老弱妇幼。
而作为秦国第一县的郿县,自然是无法逃过戎狄飞骑的劫掠,短短几天内,戎狄飞骑如入无人之境,在陇西郡各个县烧杀抢掠、肆无忌惮,郿县县城也早在两天前便被山戎族的飞骑攻占,两三百名守城县卒,在城外戎狄飞骑与城内的戎狄贵族后裔夹击之下,全部阵亡殉城,原郿县县尉战死,县令自杀殉国,城内原本剩下为数不多的秦人老弱妇幼们,被戎狄族全数关押了起來。
除此之外,因了沒有秦军主力的威胁,戎狄单于便下令各部族兵马分成无数小股,各自向陇西所有村落扫荡过去,因此,城内关押的老秦人除了郿县县城的国人外,还有不少都是周边村落的秦人。
林弈两人抓到的这名戎狄人,本也是戎狄贵族后裔,在郿县县城里经营着一家置换皮革盐铁的小商铺,戎狄飞骑杀入城后,抢占了所有老秦人房屋店铺,整日大吃大喝,消耗城内秦人积聚的财货物资,适才,这戎狄人也在自己店里招呼一帮随大军进关的本族人,正喝得迷迷糊糊要出來方便之时,却被林弈两人突然出手擒获。
这戎狄人完之后,眼巴巴地望着林弈两人,只盼着这两位“瘟神”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从衣着铠甲及那把阔身坚厚的短剑,这个戎狄男子心下已然猜到林弈两人的身份,心惊胆战之余唯有默默念叨草原之神保佑自己。
“城内关押老秦人的地方在哪里!”林弈听完之后,略一沉吟皱眉问了句道。
“不,知道,好像,在,县衙的,监狱里!”戎狄男子摇了摇满是黄褐长发的脑袋,结结巴巴地回道。
“县衙怎么走!”
“过前面两条街道,往东面,走,就到了!”戎狄男子一身的酒意早已经背吓醒了,瞪着有些惊恐的双眼,恳求林弈道:“这位军爷,能不能,放了,我,我只是做,生意的!”
“放了你!”林弈微一错愕,随即冷冷一笑问道:“那你再告诉我,城内所有戎狄骑兵都驻扎在哪里,总共有多少人马,他们的头目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戎狄男子一愣,随即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顿一顿地说道。
“真的不知道!”胡两刀也抽出短剑狰狞着面目凑了上前,冷冷地问了句。
“军爷,绕,饶命啊!我,真,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做生意的!”望着胡两刀手里那把闪着寒芒的短剑,戎狄男子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又坐到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墙根挪着,浑身抖抖索索的。
“算了,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望着戎狄男子那副惊恐莫名的表情,林弈摆摆手说道:“让他回去吧!”
“谢军爷不杀之恩,多谢,多谢!”戎狄男子如蒙大赦,连连向林弈叩头,口吃竟也流利的几分。
“老胡,还是送他回“老家”吧!”然而林弈此刻突然想到那些惨遭戎狄人屠戮的老秦人,心念一转忽地眼中寒芒一闪,附在胡两刀耳旁低语一声。
“明白!”胡两刀低声回了句,对着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两人的戎狄男子喝道:“还不起來跟我走!”
“谢谢,谢谢!”戎狄男子以为已经逃过一劫,谄媚地对两人连声道谢,一面忙不迭地起身,看了看四下街道,便要往回走去,然而,跟在他身后的胡两刀在这时却突然地上前一步,一把扭住戎狄人脖颈,手中短剑寒光一闪而过,一道血柱随即喷出,那戎狄人徒劳无力地挥舞着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地,喉头处咳咳地想喊些什么?然而沒几下终是无力地垂下双手,软倒在地上。
“把尸体藏好,去县衙!”林弈跟着上前踢了踢那名戎狄男子,见他已然沒了动静,对胡两刀沉声说道。
“诺!”胡两刀也不多问,收起短剑便拖着戎狄人的尸体,找到小巷道里阴暗的角落里藏好,随即便快步追上已经往外走去的林弈,对于憨厚耿直的胡两刀而言,只要跟着林弈,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他都沒有丝毫畏惧。
两人出了巷道后,按那戎狄人的说法穿过两条街道后,往东拐,又走了近半里路,这才望见远处有一座亮着两扇硕大风灯的官署院落挺立在道旁,官署黑漆大门紧紧闭合着,门口连个岗哨都沒有,空荡荡的一片,寒风乍起时,撩动着几片枯黄的残叶在官署门口,肆意飞舞着。
在距官署大约二三十步远时,林弈一挥手,两人便拐进旁边一条小巷道里,顺着阴暗的巷道,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