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嘉帝的圣旨已下,这趟来京受封行赏的将士,上元节后将跟随武王重返边域戍守,而周振威则另行至晏京府走马上任。
如今上元节渐渐临近,家居京城的同僚格外珍惜这如水般流淌的时日,忙着陪伴父母妻儿,打点行装,哪还有与他把酒言欢的心思。
还有几位将士家虽不在此,却终日流连柳营花市,过得好不逍遥。
周振威不屑,只觉得道不合不相为谋,便早早起了疏离之意。
如此一来,只剩他一个人,孤零清冷的很,思忖了下,他便骑着马往楚家府邸方向而去,打算去找楚钰,自然也存了别的心思,能见到那玉翘姑娘更好,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欢喜。
途经晏京最繁闹的大街,难得雪停,冬日暖阳懒懒照在红墙碧瓦和那楼阁飞檐之上,积雪便开始慢慢消融,滴滴答答顺着墙面而下,有了深深浅浅水沟的痕迹,天晴,自然粼粼车马不止,人流川行不息。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商家招牌旗帜迎风飘展,还伴着伙计字正腔圆的叫卖声,穿透力十足,离了很远,还似在耳边回荡。
周振威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于此间。
他志学之年便离开了这里,进入军营开始了戎马生涯,七年荏苒,早已习惯那半城烟尘半城沙的荒凉,也过惯了兵临池下金戈铁马的生活,对于这样的晏京城他倒有些无所适从。
突然心头一动,想着某日自已在沙场横刀立马,纵横驰骋时,那可能是个春意盎然的午后,娇滴滴养在深闺的玉翘姑娘,立在翠意深浓的枝头下,踮着脚尖拈花慵懒的微笑。
这让周振威有种姑娘就活在他羽翼之下的恍惚感,便骄傲又欣慰起来,看这富贵温柔乡也顺眼不少。
他这样冷硬桀骜的汉子,竟也会被那样柔媚软润的,似乎轻微一掐便能掐出一汪盈盈春水来的女子给迷了心,失了魂。
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是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有,他哪敢掐她呀,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都怕她从手指缝里给滑落了。
周振威这样晕晕乎乎的想着,随意朝路边一处卖着胭脂水粉,金钗玉簪的小铺上望去,却意外的,瞅到不显眼处,搁着一枚金凤钗,他便跃下马来,捏起细细打量。
金丝绕成,昂首翘尾,凤尾三股,五彩碎宝石洒在两翅上,口衔一串流苏,下坠的滴珠呈丁香色。精致玲珑的很,他想着那玉翘姑娘乌发如云之间,如别上此物,应该好看的很!
小铺伙计也适时奉承起来:“这位爷好眼光,你看我这摊上金凤钗众多,如此小巧别致,配色也稀罕见的,只此一枚,你家娘子瞧着了,心中定是欢喜的!”
这声娘子叫的周振威心花怒放,他也不解释,乐陶陶的摸出银子,递与那伙计。
“这位爷,可否将你手中之物让与我家小姐?”
周振威虽一路苦想着玉翘姑娘,那只是偶尔打盹的山中猛虎,即便打盹,多年养成的警惕性让他早已察觉,有顶暖轿自打他进入这市接口,便不远不近,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
他一直不动声色,拿起金钗时,余光已瞄到那暖轿就停在自己身侧,着红绫袄的小丫鬟装模作样的一会拿胭脂闻闻,一会拿凤钗看看,很是敷衍。
如今见她张口讨要自己手里的金钗,便凝眉淡淡道:“在下抱歉了,这金钗已有原主,实不方便转让!”
“我家小姐心仪这钗子,这位爷孑孑一身,而这钗子又是年轻女孩儿戴的,送长辈亦不合适,倒不如让与我家小姐又何妨?”
周振威眼儿一跳,心中有些讶异,回京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她倒是把自己摸得透彻。
当下面容肃然,幽深森冷的目光在丫鬟及暖轿间扫了个来回。
小丫鬟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心中暗自叫苦,只觉这满晏京城的公子都温润有礼,自家小姐怎偏来招惹,这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爷?
想想小姐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做,便皱着脸儿,硬着头皮,伸手欲做抢夺之势。
“莞儿,不得无理!”
此时暖轿上那一方软帘被双白皙素手微微掀起,声音不比玉翘姑娘鹂音清婉,倒是带了丝低哑,却也如细沙流过,有着别样的韵味。
周振威仅隐隐绰绰瞅到半个侧脸,姿色清丽,肤色白皙,绿玉耳坠随着嘴唇开合而轻摇微晃:“久闻周将军威名,今日有缘得见,实属万幸!我乃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姓方,名雨沐,先前我那婢子有所冒犯,还请周将军海涵!”
“无防!”周振威并不多言,拱手做了个揖,便欲转身离去。
“周将军,那金凤钗,当真不能割爱么?”暖轿中女子声音柔柔传来,竟带了丝丝请求的味道!
“抱歉!”
周振威虎躯一跃,蹬鞍上马,马上的他魁伟挺拔,愈发显得威风凛凛,气势遒劲。
马嘶长鸣,他未曾再多望那软轿一眼,由街旁一条仅允人马通过的小径,轻驰而去。
“小姐想去哪里?还是.....!”莞儿胆怯怯的挪步至轿窗前,自家小姐依然看着那位爷离去的方向,蹙眉沉思。
“多嘴,回府!”
软帘重重的甩下,狠狠一荡,那串串的珠子,有些打到了莞儿的脸颊,硬生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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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大门前的积雪都已清扫干净,露出湿漉漉由厚实青板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