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心如明镜,自宏顺帝继位后,无论是朝堂之上或节日宴请,对他素来不冷不淡,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直至入碎花城后,他才渐渐嗅到大事不妙的意味来。
一是山东巡抚蔡恒案,那个蠢人,枉费他的大力提携。
明知他的前任是周振威,在泉城大展拳脚过,不仅获民心所向,那里的官员亦同他来往甚密。
蔡恒上任不久,就步入知府冯起峰的后尘,贪赃枉法,残暴恣睢,引得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朝奏时虽是张洪春提的折子,却已有人偷偷予他通过消息,是有官员私自报请周振威,他使的手脚。
二是他舅父李丰猝死一案。
李延年再回碎花城,第一件事便是除去这个舅父。
李丰在他五岁那年,将他们孤儿寡母接至太守府照应,当日夜,他即遭舅父亵玩,自此便长数年折磨。
致他性向改变,却更痛恶舅父人面兽心。
只是“神鬼煞”所派杀手实在愚笨,竟弄得破绽百出。李丰又是个五品官员,周振威亲自断案彻查,这一查不要紧,又纠出往年一桩旧案来。
他上京殿试前夜,恐龙阳之癖外泄,溺杀过与他在府中相好的一小厮,尸骨扔在后花园一口废井里。
李延年不知周振威使了什么手段,竟能把此案拾起。
冷眼旁观数日,周振威查案竟保密至滴水不漏,不知进展终是有些惶惶,李延年晓得此人能耐,只怕不假它日终会水落石出。
他状元郎出身,能从翰林院修撰扶摇直上,助武王夺帝,怎么说也是有些本事的。
现任左相这些年,在朝中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只要纠不到他错处,宏顺帝想扳倒他,岂非易事。
更况他手中还握有皇室见不得天日的丑闻。
可若有命案在身,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便如一只老鼠被两指夹住尾巴,总有日会夹住颈处,一扭便断。
李延年活得异常清醒,他遗憾没能搞死周振威,实是此生犯的大错,现被他步步紧逼至死胡同,再无前路。
曾经匈奴部莫贺祝大将军私下找他展露称霸中原的野心,并许以他高官重权时,他还不置可否,不同意亦不拒绝。
引胡人入关,必定遗臭万年,可看如今自个境遇,是在逼他铤而走险。
收回心神,他举杯朝匈奴王笑恭道:“早听闻关外民族善骑兵猎射,今日精兵良将均再此,不如同吾朝武将一决高下,以此助兴如何?”
宏顺帝笑而不语,周振威眼眸一睐,淡淡瞥他。
匈奴王饶有兴致道:“早知周将军武艺超群,不曾得见,此时不如一展身手,与吾部的莫贺将军比试箭法如何?”
“吾朝将士皆悉通武艺,拉弩弓射亦不输在下,实毋须在下亲力而为。”周振威使个眼色,已有部下拉过箭垛子,十数侍卫迅速站至宏顺帝周围警戒。
匈奴王典型关外胡人面相,凹眼碧瞳,高鼻厚唇,红须满鬓,听拒绝之意,顿时神色阴沉,立时浮出骇人戾气来。
莫贺祝等人丢下酒盏,吹眉瞪眼,杀气顿显,气氛渐渐凝滞的让人无法喘息。
宏顺帝慢慢开口道:“吾朝并不止有良将周将军一人,你部想必亦是如此,不如看看其它武将伴射,也颇有趣味。至后不尽兴,再让他俩比射不迟。”
匈奴王缓下脸色,一个身穿战袍头裹幞巾的匈奴将士站起,曹凤华认识,是匈奴副将库里篆,自高奋勇至弩子面前,用脚踏开拨弄,再搭箭上弩,嗖嗖连发十箭,竟是九中。
莫贺祝等人毫无顾忌地笑喝,击掌叫好,匈奴王露得色。
周振威略沉吟,派李晋打先锋。
李晋个子不高,身板亦瘦弱,着实其貌不扬,匈奴人神情不屑,宏顺帝有些担心,看看周振威倒沉稳镇定,逐也平静吃酒。
李晋朝胡忌使个眼色,架弩上箭,瞄准箭靶,却迟迟未有动作。
“汉人就是不爽落,不行就换人。”库里篆粗着喉咙,用不标准的汉话嘲笑:“要不弯腰认输,我们也认。”
话音才落,便见从暗处丢来两只活鸡,叽叽咯咯拍翅低飞,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白翎羽箭射出,迅如闪电,光影之间竟串起两只活鸡,直钉箭靶。
一气呵成,竟是十分的干净利落。众人鸦雀无声,忽得叫好喧天。李晋不在战,径自退下。
莫贺祝一行人神情震动。匈奴王勉力笑道:“未想到汉兵中竟也是藏龙卧虎,果然厉害!”
又命莫贺祝选派将士出来,进行活鸡比射。
箭靶地颇为热闹,众人注意力皆被吸引而去。
周振威默默端起酒盏吃酒,只觉余光处璀璨一闪,有银色短小之物,直朝正凑近说话的宏顺帝及匈奴王面门而去。
无论伤谁,都是场沉重祸事的开端。
周振威捡起筷著暗用气力迅疾掷去,厉声大喝护驾。
只听“哐啷”一声尖锐利响,筷著及一枚银镖落在宏顺帝眼前的汤碗里。
旁侍忙重换汤碗,并将盛有银镖的碗儿搁递至周振威跟前,内汤色已变,竟淬了极毒。
宝庆宫封了宫门,众人大气不敢出,皆默默垂首,侍卫开始逐个清查,因比拭箭法时场面混乱,查了一圈竟无所获。
宏顺帝满面怒意,匈奴王心中怀鬼,却也惊骇此事,朝莫贺祝瞪去,莫贺祝莫名摇首,示不知。
周振威蓦然噙笑,冷眼看向李延年,似不经意的开口:“比试箭法是李大人提议,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