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愣住,顺着苏玉竹的目光,就看向了站在队伍最后的上官子湛。
跟在队伍最末的上官子湛,乍然成了众人的焦点,有些尴尬,不知要如何说,只得傻乎乎地愣在了那儿。
苏玉竹却很是高兴,似是忘了这是皇宫内院般,对着上官子湛屈膝施礼道:“恩公不记得小女了?若不是恩公昔日活命之恩,小女断不会回到京城。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恩公了,却不想……”
苏玉竹仿佛这才看出上官子湛身上那簇新的京城卫军衣,惊喜道:“原来,恩公是曲将军的麾下?”
声调轻快,真像是一个乍然看见救命恩人而惊喜的小女孩儿。
曲恩山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听到这儿,就回想起了遇见上官子湛,他有意要收他入京城卫的时候,上官子湛的话:
“某与友人有约,不可失约,故此次不便进京。”
曲恩山想起这句话,再看看苏玉竹激动的表情,融会贯通,立刻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定然是上官子湛救了苏玉竹,因着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也没有同曲恩山说过,待苏玉竹伤好后,又不留名字地离开了。
他本来就因为拐子的事儿,对上官子湛有不小的好感,如今听说是他救了苏玉竹还不求回报,更觉得自己眼光不差,便问道:“上官,这是怎么回事儿?”
上官子湛从小在江湖长大,虽然见识不小,却第一次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本就有些紧张,再听见曲恩山这么问他,更是紧张。
他虽然知道大家都议论博阳侯女儿回京的事情,却没把这事儿同苏玉竹联系在一起,就算方才远远地看见苏玉竹,也没敢认这个素衣打扮的苏玉竹,就是那个与自己一路进京的小丫头。
可如今见那个曾经衣衫褴褛的小丫头,真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满脸都是对他重逢的惊喜,心中更是疑惑,便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原来……你是博阳侯的女儿……”
苏玉竹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很紧张,怕他说破一些事情,忙道:“是,彼时我受了惊吓,失声又受伤,多亏恩公姐弟二人照拂才有好转,又亏得恩公赠马留金才能到了京城。”
上官子湛这才想起来苏玉竹对自己说过的“再见面,若我不认上官兄,也请上官兄千万不要认我”的话,忙整理心思,道:“不敢,卑职昔日刚出师门,以行侠仗义为首要,救了小姐也是随手只是,当不得谢。”
苏玉竹听见他的声音仍然有些抖,但这话却并不差,也就放心了。
这时,女官心中大致也知道了事情如何,只是看了上官子湛一眼,将事情记在心中,又对苏玉竹道:“苏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可不好让陛下再等。”
苏玉竹立刻一副失礼的样子,道:“是。”
说着,又对着上官子湛点头一笑,跟着女官,向文苑殿走去。
丛是行见状,忙辞了曲恩山,也跟了过去,却半路折返回来,走到上官子湛的身边,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某上官子湛。”上官子湛刚入京城卫不久,今天入职,所以要来面圣,对官场的规矩本就生疏,再加上刚才苏玉竹的事情让他有些茫然,所以丛是行这一问,上官子湛脱口就说了江湖的话。
曲恩山微一皱眉,但是丛是行却不以为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好样的,等着我去找你喝酒。”
说罢,又对着曲恩山拱了拱手,快步跟上了苏玉竹等人。
倒是上官子湛,这才反应过来,丛是行是四皇子。
“少侠帮我一个忙,我许少侠一份前程。”苏玉竹曾这样对他说。
入京城卫,成了博阳侯孤女的救命恩人,被四皇子说了一句“等我去找你喝酒”。
如此种种,让上官子湛有些恍惚。
小丫头,这就是你许给我的前程么?
这前程……未免太大了些……
这边厢,苏玉竹刚走进文苑殿,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
苏衷立在一边,见苏玉竹进来,并不能说话,只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苏玉竹。
苏玉竹只当没看见,在苏衷的注视之下,走到大殿中央,记着方才女官们教给她的理解,跪伏在地上,对着之上的昭明帝,深深一拜。
高高的书桌之后,是一条长榻,病弱的中年人盖着明黄色的毯子,一个年老些的宦官指挥着两个小宦官,正给中年人拭汗。
这位,就是雍朝的皇帝,昭明帝了。
此时,昭明帝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龙榻一侧的军防图,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眼眶有些红了,重重地咳了两声。
一旁年老的宦官——就是昭明帝的内监总管金福,忙给他轻捶两下,道:“陛下,博阳侯家的大小姐面圣了。”
昭明帝眼中难得有了些神采。他自军防图上收回眼神,撑起身子,看向跪在下面的苏玉竹。
“臣女苏玉竹,见过陛下。”苏玉竹听见上面有人称呼自己,便照着女官们教的规矩,磕头行礼。
昭明帝立刻摆手,道:“免了。”只说了两个字,就开始一阵咳嗽。
这声音,完全是病入膏肓之感。
苏玉竹在心中皱了眉头。
她前世与静心师父学了些医术,听昭明帝只说了这四个字,就让人觉得毫无中气。
想句不该想的话,若不是苏玉竹知道前世昭明帝在这之后还活了将近二十年,那就凭昭明帝这了无生气的声音,说他天命难续,明儿就要驾崩,都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