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衷心中越是如此想,面上就越是真挚。他喟叹一声,眼眶也红了,煞有介事地说:“竹娘今天表现的很好。”
虽然他伪装得好,苏玉竹还是从他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不安。
苏玉竹方才的确很怕,她没想到有名的龙体总是欠安的昭明帝,龙体欠安到了这等程度。
若刚才昭明帝一口气上不来,真个驾崩了,到时候天下大乱,莫说查害死父母的真凶,只怕苏衷会立时先杀了她。
到时候苏玉竹也只剩下先逃走,再谋后路的打算了。
不过到底有惊无险。
方才出来的这一路,苏玉竹将苏衷紧张的心跳听得分明,心中暗笑,才说了那么一句。
叔侄二人并排走着,各自怀着心思,到了停在宫门外的车前,苏衷这才又对苏玉竹叹气道,“兄嫂看见你这样,必然内心也是欣慰了。”
苏玉竹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去,带着哭意道:“如今侄女托赖二叔父照拂,到时再找到害死父母的人,爹娘在天之灵,定会安心了。”
别人看来叔侄情深的戏码,别人听来叔侄情深的言语,听在心中有鬼的苏衷心里,却全是讽刺。
他刚才那颗有一点点平静的心,又开始狂跳了。
就像是苏玉竹知道他做了什么,故意说这话来刺激他的一样。
但是苏玉竹那低眉顺目的样子,又让苏衷觉得他是情真意切的。
这种感觉真是够了!
苏衷觉得自己应该去般若寺,找慧通大师说说话了。自从苏玉竹回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平静、隐忍和耐心,正在逐渐消失。而他更明白,官场之上,这些东西一旦没有了,便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是以,苏衷按耐下内心的焦躁,皮笑肉不笑地说:“唉,也莫要多说了,等下回去,先好好休息吧。”
苏玉竹却抬起了头,含着泪对苏衷道:“二叔父,既然已经说了要为父母守灵,就应当立刻去灵前,又怎么好先回家呢?”
苏衷无言以对。
这是昭明帝刚才亲口表彰过的事儿,难道他这个做叔父的,还能直接否了不成?
苏衷想了想,还是道:“竹娘的孝心叔父知道,只是这事情说得如此突然,家中怕是也没有准备好。”语气中,带了些“就你事多的责备。”
苏玉竹却看着苏衷,认真道:“侄女昨晚,就和二婶娘说过了。”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说:“难道婶娘没同您说吗?”
苏衷气结,意识不知道要如何接话,说起来……这丫头昨晚,还真是说过这话呢!
就听见苏玉竹继续道:“咱家的祖坟处总有庄子,侄女只要去住就好了,清苦些就清苦些吧。”
这泫然欲泣的样子,仿佛今儿他不让她去,苏玉竹就又要哭晕一样。
苏衷咬紧了牙关,半晌才叹道:“也好,这样,我先送你过去,待晚些,让你婶娘送些人和东西去。”
苏玉竹立刻礼道:“多谢叔父婶娘惦记。”
说罢,便上了车,只当没看见苏衷已经绷不住慈爱的表情。
直到坐在了车上,苏玉竹心底的恶心感,才稍减了一些。
她可以一时与苏衷扮演这叔侄情深,却演不了二时、三时、半生、一世。
若回到了苏府之中,还不定要受多少恶心呢,她也怕自己忍不住,半夜梦回的时候,冲到苏衷夫妇面前,质问他为何如此狼子野心;问问乔氏,为何要如此害人。
走,搬出去,总要不受制于人,才好制人。
她有些疲累地靠着车厢,刚才在朝堂上、在苏衷面前,她消耗了几乎所有的耐心和隐忍。如今感受着马车前进时不停的小颠簸,倒让她平静了很多。
苏玉竹又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荷包。
打开来,还剩半块的点心,苏玉竹慢慢地吃掉了。
要报父母之仇,却偏偏还顾念着这个三妹妹,这也是让苏玉竹略微有些头疼的事情。
她毕竟不是苏衷,做不出那为了自己,就要拉无数无辜之人垫背的事儿。
吃罢,苏玉竹将荷包收好,整理好心情,端坐在车里。
总有办法,将苏玉桐拉出这漩涡,还能复仇的。
苏家的祖坟在京城之北的驮书岭之下,附近还有一条玉溪。
拱卫京城,枕山踏水,不但是风水宝地,也是雍朝太祖对苏家的信重。
苏家先祖曾镇守前朝北疆,因大退北鹘敌军而闻名天下的,后又随着雍朝太祖起事,终得封博阳侯,并继续镇守北疆。
先祖辞世后,太祖就将京城北的这块风水宝地,赐给了苏家,取守疆之意。
只可惜,后辈到底不肖先祖,祖辈去世后,苏玉竹那继承了家业的曾祖爷爷每日里只知道声色犬马,闹出了些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苏家一夜没落。
这块地方,就被许多人惦记着了。
不过自苏玉竹的祖父苏伯远再立武功,又有苏恕重振家声之后,这些打主意的人,才没了声音。
苏家势头正盛,祖坟自然打理地也好,旁边就是看护苏家祖坟的庄子,十几户人家,几十口人。
见苏衷带着苏玉竹来了,庄子里管事的人,连忙都迎了出来,作揖打千儿地讨好。
苏衷现在懒得和他们说许多,只是指着苏玉竹所坐的车子,对庄子上的齐管事道:“如今兄嫂殁了,咱们大小姐纯孝,要来为父母守灵三年,你们快收拾个院子出来。”
众人哪里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出,听说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