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竹听说这话,不免皱了眉头,道:“那是陛下赏下的玉,不过是合了我们的名字罢了,我父母在世的时候都没说过,如今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姐姐听谁说的?”
曲思莹思索了一番,才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三堂兄问我的,这小子也在京畿府任职,说是听你二婶娘家的什么人说的。他知道我在你处供职,所以听见别人这样的议论,就来和我说了。”
苏玉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既然是乔氏家人说的话,那她就不在乎了。
是以,她笑道:“我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主的,莹姐姐不用担心。”
曲思莹点点头:“我不担心你,只是人言可畏呢。”
苏玉竹点点:“我晓得。”
曲思莹说完了苏玉竹,笑盈盈地坐在车里,似是神游了一阵子,突然道:“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苏玉竹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不由反问了一句:“莹姐姐这是怎么了?”
曲思莹笑道:“嫁人不好玩,而我如今领着从六品的官职,高门大户嫌我不足,小门小户的,又觉得被我压住了。”
苏玉竹从没有想过这个,前世的时候,曲思莹多是陪在自己身边,安慰自己,和自己说京中的事情,却很少提及自身。
“姐姐怎么这么说?我朝这京城卫和禁卫之中,历来都有女子呀。”苏玉竹疑道。
曲思莹浅笑道:“竹娘是知道我的事情的……所以倒成了高不成低不就。与其让他们挑我,不如我不嫁的好。”
苏玉竹略微一想,就知道了曲思莹的意思。
她的祖父曲恩山如今升到了正五品,领护城营统领,拱卫京师,被昭明帝看重;她的父亲曲炜是东水府的守将,从四品的军阶,比曲恩山还高了半级;而她的几个兄长,在这次的北疆之战里,也都有了战功,有了军阶。
曲家如今也算是靠着军功,成了正经的武将之家。
雍朝的文武官员,并没有十分的泾渭分明,时人纵然是儒生,也以佩剑会武自得;纵然是武将,也以识文断字,被人称“文将军”而高兴。
无文武之争,却有门第、男女之见。
比如时人虽不十分以女子当贤淑安静为首要,也喜欢女子性烈如火--比如烈得有些过头的张大小姐那种,还有文人墨客的称赞她艳若彩霞,宛如蛟龙呢--毕竟被张大小姐驱车撞倒、撞伤的不是他们嘛。
不过同样,他们也不喜欢女子太多的抛头露面,尤其是参与朝政大事。
所以苏玉竹这般,识破刺杀之敌、救驾有功的时候,还有人赞一赞,而等到这位苏大小姐出策破敌,封爵忠义公的时候,便立时有人要跳着脚要骂牝鸡司晨了。
而门第之见,就更寻常了,豪门大宅,单是打理家族庶务,便足够人忙碌了,自然都希望儿媳贤淑之余,还要能干,要有计谋,要能压服小妾,要能多多生儿子,要给笼络人心,这些事情,都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能做的。
所以曲思莹如今的困局就在此处:
她自小丧母,和祖母长大,见惯了祖父和父亲出征的样子,所以到了十三岁的时候,就跑去做了京城卫,给自己争得了军职,拿着俸禄过活,算是自食其力,不坠武将家声。
可偏偏她自幼丧母,所以拿军职,自己挣俸禄这事情,搁在别的人身上,就叫巾帼不让须眉,搁在曲思莹身上,就成了抛头露面,无人看顾了。
苏玉竹想着,认认真真地看着曲思莹的模样。
卸甲胄着红妆,天青色的对襟上衫,嫩粉的长裙,外面找了件斗篷,捧着一个小巧的银手炉。她面相本就比别人显得小些,此时穿上这身,看起来明快而活泼,当真是个好模样。
前世的时候,及苏玉竹嫁的时候,曲思莹也没有出嫁。
而那时候,苏玉竹偶尔问起曲思莹,曲思莹也只说家中正给自己相看。
如今想来,苏玉竹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自己那时候真蠢。只顾着别人安慰自己,一心享受着别人待自己的好,却没有好好地去关心别人。
想着,苏玉竹连忙道:“姐姐莫要说一辈子不嫁的话,人都说,这世间的缘分,偏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难不成为了那没找到时的一句话,就真个要错过?所以且看,莹姐姐人这么好,一定会有好缘分的。”
苏玉竹很少又急又快地说这么多的话,曲思莹听在耳中,感激在心中,笑道:“是了是了,你慢些说,哪里就这么着急了。”
苏玉竹也笑道:“我替姐姐想,姐姐还笑我。”
曲思莹忙拱手笑道:“是,忠义公大人赎罪。”
一句话,车内的人,都笑得甚是开心。
待苏玉竹的车子到了武安侯府家的园子的时候,只见那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驾。
曲思莹打开车帘看了一眼,感慨道:“比往年人多多了呢。”
巧儿看着这门口停着的华美马车,就连那马夫身上的衣服,都比寻常人家的好上千倍,不由觉得眼花缭乱,感慨一句:“本以为市面已经见了不少,今天才发现自己还是井下的蛤蟆呢。”
苏玉竹和曲思莹都被巧儿逗笑了。
如今郑旭立了大功,被昭明帝褒奖了一番,升了爵位,所以与郑家结交的人,自然更多了。
园子前迎接客人的管家和小厮们,见苏玉竹的车驾那样朴素,本没当会儿事儿,可是看见曲思莹自车上下来了,立时明白车里坐的是谁了。
是以,郑府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