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杨人杰夹着公文包准时下班。
走在路上,他想起家里正耍性子的小祖宗,便特意吩咐司机拐到西藏路,排队买了一份女儿喜欢的排骨年糕。
杨雨诗这几天总是恹恹的,除了热衷于劝说自己辞去新政府的职务,对其他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原本总是兴致勃勃,爱笑爱闹,平时在家总也待不住,三天两头就要往外跑的人,现在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杨人杰忧心忡忡的想着女儿,似乎总不见她吃东西。她不肯下楼吃饭,佣人将饭菜端上去,也只是略动了两口就撤了回来。闹闹意气也就罢了,长此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杨人杰急匆匆的赶回家,迎面见到杨太太,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诗诗今天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杨太太摇摇头,愁眉不展:“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就是不肯出来。我强劝着,才肯吃上几口东西,再劝,就要跟我发起脾气来。我想着陪陪她,结果被她硬给赶了出来。”她犹犹豫豫的道:“要不,你就听她的?这个工作不做也就罢了,咱家也不缺这份钱。你这职务亲戚朋友见了表面不说,谁知道背后他们嘀咕什么。最主要的,总不能让女儿一直这么下去。好端端活泼泼的一个孩子,现在变得神神叨叨,喜怒无常。咱可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这孩子现在真是越发无法无天起来,这会子还要挟起老子来了!”杨人杰抱怨道。他指着妻子:“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听风就是雨。我这份工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再者,成败都是最后论的,岂能将一时荣辱放在心上?唉,说了你也不懂!”杨人杰闷闷的道。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不能让我的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的心都在她身上呢。”杨太太反驳道:“外面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管,我只守着我的孩子!”
“她做出这幅样子还不就是故意给我看的?她那点鬼心思,还想瞒得住我?慈母多败儿,这孩子都是被你给惯坏了!”
“怎么就是我惯的?”杨太太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平时还不是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我稍说一句,你就不高兴。这下子倒怨上我来了!我看你们父女俩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的左性!”说完,坐在沙发上生起闷气来。
杨人杰被她一顿抢白,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看手里拎的排骨年糕,递到杨太太面前,讪讪道:“我刚才给女儿买的。她吃得太少,对身体不好。这个说不定还能合她胃口。你趁热快给她送去。”
杨太太拿手一推,道:“你买的,为什么让我去送?要送自己去送!”
杨人杰咂着嘴:“我一去,她又跟我闹。我可受不住了!”
“你受不住我就受得住?你天天上班一大早就走了,我可都已经跟她耗了好几天了。不管!”杨太太干脆站起身扭头走了。
杨人杰一个没拦住,眼睁睁看妻子走远。掂掂手里的吃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上楼去敲女儿的房门。
敲了两声,没动静。他再敲,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啊?没空!”
杨人杰皱皱眉头,轻咳一声:“是我!”
里面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竟是上了锁的。门开了,杨雨诗从里面露出半边身子来。几天的功夫,她的小脸便尖了,眼睛也有些红,不过总体看来,精神尚可。
杨雨诗看到父亲,勉强打个招呼:“爸,下班回来了啊!有事吗?”
杨人杰沉声道:“怎么,都不让我进去吗?”
杨雨诗瞪了父亲一会儿,不情不愿的将门全部打开,一句话没说,自己先走了回去,一屁股盘腿坐在了床上。
夏天太阳落得晚,现在外面还是大亮着的,可杨雨诗房间的窗帘却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光线。不过,房间里的大中小型灯倒是都点着,屋子里也不暗。
杨人杰刚进屋就被地毯上的一个盒子绊了一下。他站直身子,环顾四周,屋子里乱得不象话,桌上、地上,随处是摊开的书和报刊杂志,还有另外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废纸被团成团扔得到处都是。床上堆着几个枕头,被子干脆就没叠,一条还耷拉到了地上。地上放着几个垫子,竟然还有水杯和茶壶。
杨人杰叹着气道:“你说你这里哪有小姐闺房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狗窝!我叫人来帮你收拾一下!”
“不,您可千万别!”杨雨诗陷在床上的枕头里,懒洋洋的道:“我自己的房间,我愿意怎样就怎样。之前,我喜欢整齐干净的,现在就是看着这样乱糟糟的心里才舒服。”
“你,你这是在跟我较劲呢?”杨人杰气急败坏的道。
“哎,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一个不孝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可吃不消!不是你说的吗?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这是我的选择,你管我呢!”
“你……”杨人杰被女儿一口气堵在心里,不由怒道:“你说说,有哪家的孩子象你这么不听话的?父母养了你这么多年了,不说孝顺我们,一天除了气人你还会什么?”
杨雨诗“噌”的一下在床上站起来,脸憋得通红:“我是什么也不会做。你不总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吗?别人家的孩子好,你养别人家的孩子做女儿去。不过我可告诉你,好人往往不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