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带着三个小的去了停云书院,直到晚间方回了贾府。
李纨早就等的心焦,见贾兰回来,忙盘问道:
“怎么这会子才下学?今天去念了什么书?”
“并没有念什么,书院里的陈设很是新奇,师兄们先领着我们逛了一圈子,先生才开始考校功课。倒是大老爷,今日里很是出了些风头呢。”贾兰想起来忍不住想笑。
“大老爷也和你们一道去了?”
“就是大老爷领我们过去的,先生考校完文章教我们骑射的时候,大老爷同先生比试了一番,竟还赢了呢。”贾兰心里有点小小的崇拜。
贾兰是李纨的命根子,赵姨娘也只依仗一个贾环。
“我的儿,只要你出息了,咱娘俩就再也不用受这些闲气。偌大的府里,就捧着那一个眼珠子,我的环儿哪里比不过他。听说你姐姐竟做了几双好鞋子给他,正经的亲兄弟也不帮衬,巴巴地贴了上去。”赵姨娘也搂着贾环道。
“等我念书挣了功名,姨娘自然有好日子过,现下只忍忍吧。”贾环正温习次日的功课,不耐烦与赵姨娘家长里短的议论,今日里先生考校功课,兰儿比他强许多,亏他还是当叔叔的呢。
娘俩正说着,王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过来,唤贾环去太太房里抄经书,贾环不敢不去,幸得次日是学里七天一次的假期,不用过去。
贾环次日早早去父亲书房寻了几本书来看,正瞧见贾政对宝玉发脾气,心知报复的机会来了,将金钏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贾政本来就生气宝玉勾引忠顺王府的琪官,如今听了贾环这话,竟气的连教训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命人拿宝玉来,堵上嘴,立刻打死。
小厮们自然是做做样子,虽拿着大板子,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落下。贾政见了不解气,自己夺过狠命的打。
幸得请客们递了消息与内院,王夫人急急赶了来,见宝玉身上已沾了斑斑血迹,心里大恸,放声哭闹,一时又想起珠儿早逝,若是宝玉再有个好歹,可让自己下辈子指靠谁?不由哭得更伤心了。
贾政见此情景,心中已有了几分悔意,又见老太太也惊动了,忙叩头请罪,贾母只是不肯消气,搂着宝玉大哭,要带了他回金陵去。
贾政百般赔罪,老太太只是命他退出去。心里自是委屈,环儿还小,行事畏缩,与宝玉在一起天差地别,自己虽下手重了点,到底也是望子成龙,把一片心思全放在宝玉身上,如今见了此情此境,心道日后再不敢管宝玉,将对儿女的期望希冀略略移了些至贾环身上。
宝玉挨了打,老太太与王夫人忙乱了好一阵子才将他安顿在房里,命袭人领着众丫鬟小心服侍。
“你可打听清楚了,老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宝玉?”老太太回了自己院子,遣散了众丫鬟,问王夫人道:
“媳妇也不甚清楚,只模糊听得琮哥儿和环哥儿他们昨日去了什么书院念书,想是老爷嫌弃宝玉不曾去。”王夫人倒打听到了两件,一件是薛蟠同宝玉为了一个优伶争风,吃醋挑唆的。一件是金钏儿,贾环在贾政面前调拨了几句。只是这两件,一个是自己的亲外甥,一个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便同老太太说。
“什么书院?怎么他们去竟没人来回我,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么?”
“老太太息怒,听闻是大老爷送去的,就是大姑娘开设的停云书院。”
“玉儿开得书院?”
“正是。媳妇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说便是。”
“大姑娘自小来咱们府里,因模样性情儿都招人疼,所以比府里的姑娘还尊贵些,老太太也素日疼爱。只是大姑娘终究是客,心却怕不在咱府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编排起你外甥女了,莫不是看我疼她,你们都气不过,我疼她还不是为了宝玉!”
“媳妇不敢,只是她姐姐说的话想来也不能作假。”
“她姐姐说了什么?”
“前些日子她姐姐来,说大姑娘想着出府另居,只是不好朝老太太开口。”
“玉儿现今单独占一个院子,怎还想着出府另居?她万万没有这个心思的。”
“老太太说的是,想来都是媳妇的错,谢夫人言辞凿凿,说连林家的继嗣人选都备好了,媳妇才信以为真。”
继嗣人选?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命她退了出去。
王夫人手心见汗,老太太素来精明,不想今日竟混过去了,忙命彩云唤宝钗来。
宝钗正送了药在宝玉房里,她素日稳重,见此情景也不由落下泪来,口不择言道:
“往日的话,你但凡听得一半句,也不至到如此境地,我们见了心里也疼。若是有个好歹,可让我们……”正说着,惊觉造次,羞得脸上通红,起了身便要走,被宝玉拉住了裙带。
“好姐姐,原不知你对我……”话未说完便只管盯着宝钗瞧,只觉得因这一句话,身上的疼痛都散了。今日里自己虽无故遭了一顿毒打,竟致姐妹们心疼到如此地步,仔细想来还赚了呢。只是林妹妹怎么还不来?
林黛玉正走至门口,先拿帕子抹了抹眼泪,正要进房,却见宝玉拉着宝钗的裙带,两相对望,都呆怔怔的。林黛玉见了,心里好没意思,正待转身回去,见太太房里的彩云来:
“林姑娘也在这里?鸳鸯姑娘正到处找姑娘呢。不知姑娘看到宝姑娘了没?”
“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