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冷暖适宜,恰是一年里气候最舒适的时候。只是孙家内宅里此刻却有些压抑,连下人们都紧闭着嘴巴,便是在园子里也不敢说笑一二。只因这内宅的女主人,此时还被老爷子禁足在家思过,大好风光与之无缘,孙大夫人心情自是不好。偏孙大夫人又是个喜欢拿下人出气的,大家自然要绷紧了,老实起来。
因着上次闹出了笑话,孙大夫人廖氏被罚禁足,在院中与自己生闷气。其实即便是不罚她,她也是不愿出门的。那日的事,一园子的丫鬟小厮都看见了,如今她只要一出了房门,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摘她,嘲笑她。
最让廖氏郁闷的事,这事她的好姐妹,准亲家,知府家的白夫人和知府千金也看见了。白夫人面上虽然没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那白家姑娘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八成以为自己是个蠢婆婆,连着也不愿嫁给她的儿了。
廖氏想亲自到知府家登门解释,可是这事儿说白了着实碍不着白家什么,吃亏的是他孙家,她以什么理由去说?若不去,又怕白夫人心里对她有所不满,让这心结越结越深。想来想去,竟是怎么做都不合适。
廖氏顿时又记恨起这事的罪魁祸首。
她就说了,这么一个样貌平平,又不知礼数的女子,阿棋怎会看得上?既是来结账的,为何不说清楚,分明是一开始就存了坏心思,就是心虚!更可恶的是,见她把凭据撕了,她竟还在一旁嘲笑,害她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这个女子的心肠简直太恶毒了!
不行,想来想去,为了儿子的将来,她还是得给白家一个交代。自己此时尚在禁足,不便出门……不如叫儿子去走一趟,备些厚礼,既显得有诚意,又能叫阿棋在白夫人面卖个乖。不是她自夸,她的儿子,但凡人见了的,还没有说不好的。上次见面,她眼瞧着白家姑娘对阿棋是有意思的,儿儿子努努力,说不定这门亲事就成了。
廖氏越想越觉得对,当下便唤了人来:“去把少爷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丫鬟得了吩咐匆匆去了,却是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回转,禀报道:“回夫人的话,少爷院子里的人说,少爷一早便出门了。”
哎,那可不巧了。
廖氏皱眉:“是去商行了?”
“也不在商行,听说是去锦绣坊了。”
廖氏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丫鬟吓得腿一软,双膝跪地:“夫人息怒,是少爷院子里的香兰说的,奴婢只是如实禀报。”
香兰?那不是儿子身边的大丫鬟?
廖氏攥紧手心,心中愤愤。
锦绣坊,又是锦绣坊!锦绣坊是个多大的地方,孙家在商界又是个什么地位?什么生意要他这个少东家亲自出面?想也知道又是那个臭丫头搞得鬼。
这个石聆,真是阴魂不散!
“去!把香兰给我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与此同时,锦绣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石聆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每日大半时间都睡着,醒了也好似个木头人。锦绣坊的伙计们心头压着这块石头,也提不起精神做生意。
孙璞玉依旧日日登门,每次都要带些东西来。一开始他如往常般带些补品或点心,后得知石聆根本吃不下,就又挖空心思搜集些新奇玩意儿,看看能不能引起石聆的注意。
这日他从商行的杂货铺子淘了一串做工颇为精巧的九连环,想着这东西给石聆摆弄也许合适,便高高兴兴地来献宝。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叫人心烦的木鱼声,孙璞玉扫了一眼门口的和尚,露出些厌烦的情绪。
三日前,锦绣坊门口就多了这么一副奇景,一个长相喜庆的大和尚整日在锦绣坊门口诵经念佛。旁人都说是因为锦绣坊的掌柜中了邪,所以才有高僧在此做法。而“高僧”不只对锦绣坊分文不取,连过路人的施舍也不收,只说他与锦绣坊有缘,若收了东西,反倒坏了缘分。
听听,这一看就是高僧说的话,看来这锦绣坊真的有妖孽,要不然,怎么好好的先是掌柜的跑了,又来个掌柜不管事还天天往出跑,这会儿好容易有个会办事的掌柜,又病倒了。敢情锦绣坊这妖孽是专门来恶心这些掌柜的。
孙璞玉对这些说法很是不耻。
他是商人,他只看结果,就算过程天花乱坠,孰是孰非,一看结果便知。石聆分明就是病了,这大和尚硬要说是什么“妖孽”作祟,不过就是让大家信他而已。那腊九也是,之前看他在石聆手下的时候挺机灵的,他还动过把两个人一起挖到商行的心思,好叫腊九以后继续在石聆手下办事。没想到石聆一倒下,他第一个乱了阵脚,连什么人说的话也都信了,被这大和尚糊弄两句,居然就真的答应了让他在门口诵经。
生病就该寻医问药,这就跟做生意要脚踏实地一样,寄望于这些怪力乱神成什么体统?
孙璞玉看了看门可罗雀的锦绣坊,不由惋惜。如今锦绣坊的生意何止是一落千丈?可惜了石聆一番心血。
孙璞玉跟腊九打了招呼,便由伙计领着,轻车熟路地进了后院,却是一入长廊,人便一怔。
石聆就在院子里,背对着她,长长的辫子垂在肩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端庄娴静。这样从背面望去,倒好似她还和从前一样,会回过头来,随意又自然地与他打招呼。
可惜,眼下的石聆自然是不会的。
程姑见了孙璞玉,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