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灯会回来,周天昊的心情就不大好。谢玉娇如何不知道周天昊的心思,必定是把方才小姑娘说的那句话听了进去了。将心比心,谢玉娇其实也理解周天昊,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如今却躲在一个安逸的角落,这对周天昊来说,也许本身就是一种逃避。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周天昊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寻常的、有血有肉的人而已,成不了这大雍的救世主。
众人用过了宵夜,已是亥时末刻了,徐氏的院子里替谢玉娇留着灯。谢玉娇走在前头,看见身后周天昊远远的跟着自己,脸上多了几分和他寻常嘻嘻哈哈有些不同的神色。谢玉娇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睨着他,这时候月已西移,正在柳梢之后,月光下他的身姿越发的颀长威武,谢玉娇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的走过来,到了近处,才发现自己已经停了下来,差点撞了上来,果然是有几分晃神了。
“怎么不走了?”周天昊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问道。
谢玉娇便看着他,见他眼底却还依旧是方才那副严肃的神色,便伸出手去,将他还带着老茧的掌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用拇指一遍遍的描摹着,抬起头看着周天昊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放你走的。”
谢玉娇明白,这世上真正能困住一个男人的,应该并不是情人的哀怨和小脾气,而是一个温暖的、让他不得不留恋的家。
周天昊闻言,只微微一愣,旋即紧紧的握住了谢玉娇的柔夷,在掌中暖了暖,只拉着她往前走道:“走吧,时候不早了,你母亲该睡了。”
谢玉娇再抬起头看周天昊的时候,他眸中的那一抹郁色早已经淡去了。
两人走到了门口,周天昊这才停下了脚步,松开了谢玉娇的手道:“进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见。”
谢玉娇就站在门口的台矶上,弯着眉眼看着周天昊,见他难得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当真透出几分成熟稳重来,只勾了勾唇角。下一瞬谢玉娇的身子却早已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劈天盖地吻落了下来,将她的气息扰得紊乱,谢玉娇嘤咛着想要反抗,身子却软的想一汪泉水,只能任由周天昊抱在怀中,予取予求。
“娇娇,我既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永远不会抛下你不管,也不会……抛下谢家。”周天昊说完,只松开了谢玉娇,转身朝着黑夜中离去。
谢玉娇头一次发现,原来周天昊的身材是那般的英姿勃发。
在别院的日子过的悠闲,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天,隔日就是正月二十八,乃今年第二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正月里头虽然不能动针线,好在之前大姑奶奶一直没有闲着,虽然好日子没定下来,但需要用到的喜服一早就做好了。如今穿在身上,在房里直立的穿衣镜跟前照了照,虽然比起初嫁的时候年纪大了不少,可怎么看着都比初嫁时候更妩媚了几分。
谢玉娇和徐蕙如看着镜中的大姑奶奶,脸上都带着几分笑,姑娘家到了年纪,对嫁人这件事情总是带着几分期许,徐蕙如见大姑奶奶穿着这一身衣裳,心里也生出几分羡慕来,只小声道:“姑妈这嫁衣做的真好看,上面绣的花样好精致。”
谢玉娇见徐蕙如羞羞答答的样子,只笑道:“从明儿开始,你可是要改口了,以后叫了娘,你的嫁妆自然有人给你张罗的。”
徐蕙如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宇,只红着脸颊道:“表姐每次都只知道欺负我,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多陪爹爹几年,也多陪陪娘。”
徐蕙如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大姑奶奶,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大姑奶奶只愣了愣,旋即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别担心,你的婚事自有你父亲替你物色,必定能找一个人品和家世都与你般配的。”
谢玉娇听大姑奶奶这么说,无端就想起了康广寿来,康广寿好是好,可毕竟是个鳏夫,和徐蕙如年纪又差的多了一些,老夫少妻虽然还称不上,但也相差了十来年。其实谢玉娇私心里头,倒是很中意康广寿的,他虽然如今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可上头有一个当帝师的爹,将来必定平步青云,况且又是这样的人品……谢玉娇想到这里,竟也有些晃神了,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靠缘分的。
徐蕙如听了这话,脸上虽然还红彤彤的,可到底已经少了往日忸怩的模样,只小声道:“其实我如今也想明白了,家世人品到是其次,就比如表姐夫,为了姐姐他连王爷也不当了,可见父亲双方,情分才是最重要的。”
谢玉娇倒是没想到徐蕙如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这一次那马家的少爷当真也是让她伤透了心了。若不是那人不重他们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事情来。
谢玉娇看了房里的灯有些晃,便开口道:“蕙如,我们先走吧,让姑妈早些休息,明儿她五更天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了。”
徐蕙如点了点头,跟着谢玉娇一起出了小院,外头的风有点大,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两人一边聊一边往徐氏的院子那边去,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瞧见那日徐蕙如得的灯王,正挂在廊下最显眼的地方。
谢玉娇有心凑合她跟康广寿,便假装随口问道:“说来也是奇怪,去年元宵康大人猜中了灯谜,送了一盏灯王给我们,今年偏生那么巧,他出的题目,你又猜中了,可不真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