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天,这天也是胤禛的生辰之日。已近初冬的季节,小院中草木皆凋,入目处几分萧瑟,有风拨弄过泛黄的树叶,平添了几许清冷。
屋内的热闹与屋外的凄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都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就连钱氏也没闲着。她将每个菜赏了一遍,然后美其名曰是在帮忙试菜,让众人啼笑皆非,却有无可奈何。
张罗的差不多,往前院询问何时能过来,得到回信说是“主子正忙,兴许要晚些”。知道胤禛的规矩,素来是不到亥时难见人影的,也就不急催促,只让众人先去歇息片刻,待胤禛过来再说。
我和钱氏在屋里说着话,时间一点点过去,钱氏有些犯困,现在榻上倚着睡去。我将绣着素心兰的荷包拿在手中端详,这是打算送给胤禛的礼物,素心兰是他和这个时代的我共同拥有的本命花,有纯净高洁之意。所谓素心,是说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不睹,饥寒不知,利害不计。可是“素心”这种境界太高,我和他都对此有所向往,却始终难以达到。荷包里面放的是他喜欢的沉香和其他能凝神静绪的中药材,都是小院里自己种出的,也是希望他能在忙碌的日子里能有片刻的“素心”。
那天突然有感而发的托付真心,现在想来仍自觉草率,但也不后悔。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时间气氛刚好,那就顺其自然。毕竟有些话早说比迟说好,至少即便以后感情生变,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那天仍旧是发乎情止乎礼,胤禛颇为不解地问:“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仍旧要守着三年之约。”
我说:“容我贪心地想要暂时被你简单的宠着纵着,无关风月,不涉其他。人心如茶,品久就会淡,我只是想看看你对我的这份情能不能守过这三年。我只要这三年,三年后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到那时候即使你情淡心变,我也不会后悔怨怪。”
胤禛问:“你是因为看到了李氏的下场,所以怕吗?可是你应该知道这也是她咎由自取。”
对于他的辩驳,我回应:“你爱她的时候会纵她,她的坏会自动屏蔽,满眼都是她的好。不爱了,被屏蔽的就成了她的好,满眼只见她的坏。其实有时候未必眼见为实,眼关心,心想看什么,眼就会看什么。同为女人,即便乐见这样的结果,却依然会免不了可怜她之余想到以后的自己。”
胤禛皱眉:“你这是在责怪我的无情?”
我笑了,道:“不,你没错,这只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要十年,只要三年,简简单单的三年。三年后,你若依旧,那便是我赚到的,你若变了,我也不亏,这样我才能不会像李氏那样在妒恨与捧杀中失去自我,才能在你离开时也同样从容转身。”
胤禛不悦:“你一定要将所有事都分得这样清吗?”
我捧着他的脸,凝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说:“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胤禛不再说话,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后来小顺子问我说:“格格到底是喜欢主子还是九爷?”
我说:“都喜欢,只是程度不同,人的感情本来就不会是绝对纯粹的。九爷的感情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装满蜂蜜的——蜂窝,这个形容确实不太美好,可是却大抵相同,充满诱惑但极其危险,那感情就像是甜到骨子里的蜂蜜,温柔与贴心让人忍不住垂涎,可我很清楚这样的感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要得起。四爷的感情却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淡却甘醇,我喜欢这样的简单与绵长。然而水流会因为时间的变大或者变小,太大会成为洪水猛兽淹没一切,太小又会慢慢干涸最终断流。所以,过与不及都是不好的,于是只能努力保持着一种平衡,自私地想要让这份感情能更长久一些。”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个勇往直前不计后果的人,所以总是会瞻前顾后思虑良多,曾经有朋友笑我说,我这人的一辈子就毁在谨慎二字上。可是来到这个时代,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性格未必不好。
“格格……”小顺子的轻唤打断了思绪。
我抬眼看向他问:“来了吗?”
小顺子抿了抿唇,缓缓说道:“前院递话过来说,福晋那边娇杏有孕,但胎像不稳,此时太医拿不准用药的方子,福晋请主子过去商量……”
“这样啊,那就不必等了,都去歇着吧。”我将那只荷包收了起来,抬手唤醒钱氏。
“姐姐,是四爷来了吗?”钱氏迷蒙着双眼问。
“四爷有事,说过不来,不必等了,回去歇着吧”我轻笑着对她说。
“啊,不来了?可惜了那么多好菜,还有我专门准备的礼物……”钱氏揉了揉眼,边哈欠抱怨,边让她的婢子搀扶着出了屋。
屋里只剩下自己的人。晚晴脸色阴沉地上前,说:“格格心里若是难受就说出来,别搁在心里……”
“我有什么可难受的,那是他的正妻,府里的女主人,何况娇杏又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子嗣不多,重视点也是必然的。别担心,我也乏了,伺候歇下吧。”我站起身往内室走去。
烛火暗下,静卧帐中,听着窗外北风呜咽,伸手抚着胸口——原来还是会痛。不过当真不怨,也不想去猜测乌拉那拉氏的举动是无心还是有意。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只是妾室,终究敌不过这个时代所看重的礼数与子嗣。罢了,至少让他知道我这份心意就好。
屋外的风刮了一夜,辗转反侧,寅时刚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