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低咽几声,“哥哥,既然你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了,我们……我们不要和他争什么皇位了,我们就一起留在卫国,一起留在卫国隐姓埋名,像寻常百姓那样生活,好么?”
颜津微微发怒:“楚楚,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么?我本来从未想过争权夺位,可他和那个女人何曾给过我喘息的机会,况且你知道以他的脾性,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安心,挖地三尺也要将我找出来杀之而后快,我往后若真想保住性命,唯有全力反抗。”
屋中沉默半晌,听到颜楚叹一口气,怅然道:“若我们未生在帝王家,该有多好。”
听着二人的对话,我不禁在心中暗自咋舌,以往我还羡慕过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公贵族,觉得他们生来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现今看来也并非如此,他们的无奈远远大于寻常百姓的无奈,一旦闹起家事动辄就要赔上性命,权势这个东西,忒他娘的危险了。
我有史以来头一回庆幸起自己只是个寻常百姓,每日逍遥自在,安然快活,即便偶尔为二两白银操心,也远好过随时都会身处腥风血雨。
我光顾着为这两兄妹的命运唏嘘感叹,却忘了倒霉这个东西它就不挑食,无论你是个什么身份都不可能躲开,至于我为什么有了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前一刻本姑娘还在为为自己感到庆幸,下一刻觉得脚上有些痒痒低头一看便看到一只饿得连鞋子都啃的老鼠。
老鼠其实并不可怕,但在这样的时刻它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难免有些突然,于是不出意外的,我叫了。
“啊!”
我被弹起一般往后跳了一步,还没有站稳身子,耳边闪过呼啸风声,颈上转眼间便多了一把冰凉的刀刃。
我僵住身子,不敢扭头看身后来人,只听到他冰冷问:“你是何人?为何潜伏在此?”
我忙配合的举起双手:“这位好汉,我只是路过此地,此事着实是个误会,你先把剑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颈上的刀又近一寸,“说,是不是承义王派你来的?”
早知道听人墙根这种缺德事是要遭报应的,但却没料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正是百口莫辩的时候,听到房间的门被推开,颜楚温柔却又略带严厉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颈上刀刃微松,我趁机倾身一闪,飞速退开两步,那人正要继续逼上前来,颜楚大叫一声:“住手!”眼前的剑顿时停在半空。
颜楚提裙朝我奔过来几步,又将我细看一遍,脸上喜色浮现:“夏姑娘,真的是你。”
我抱拳行礼,嘿然道:“公主别来无恙。”
颜楚亲厚的拉起我一只手,笑道:“早与你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既是晋哥哥的好友,又曾对我有恩,我心中已然将你当作姐妹。”
不等我说什么,又朝身后道:“退下吧,夏姑娘是好人,不会害我与哥哥。”
那人犹豫片刻,便恭敬应下,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颜楚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是亲切笑意,道:“对了,上次在将军府中,楚楚身体不适,未能与夏姑娘送别,还望夏姑娘不要怪楚楚失礼。”
我忙惶恐道:“公主说笑了,上次有急事不能耽搁,是我们不辞而别在先,公主不怪罪已是幸事,我怎么还敢怪公主。”
颜楚提袖掩嘴轻笑一声:“都说了不许客气,你我就莫要说这么多客套话了,来,与我一起进屋,正好哥哥也在,相信他一定很高兴相识你。”
她不问我为什么会在翠竹阁,也不问我大半夜的在窗外听他们兄妹俩对话的因由,还欢欢喜喜的要为我引见他的兄长,这个公主却是奇怪得很,但我乐得没人追究,又正好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便也没有多作纠结,只荣幸道:“多谢公主了。”
屋中药香极浓,隔着屏风我听到太子颜津谨慎问道:“楚楚,方才是何人?”
我本觉着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再上前相见会显得比较礼貌,但一只手被颜楚亲热拉着不好意思挣脱,只能是被动的跟随她的脚步绕过屏风,听到她高兴道:“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不久前与你说起过的夏姑娘,正是她来了。”转头笑意盈盈的看向我:“夏姑娘快过来,哥哥听闻在燕南山时是你救了我,便一直说有机会定要当面谢你呢。”
当初救她全然是看在知照的面子上,也着实没有费什么力气,这点小事却被总被她挂在嘴巴上说,即使我脸皮厚也忍不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举手之劳,公主不必如此挂齿,何况公主来我们卫国和亲,马上就是我们卫国的长安夫人,我作为卫国百姓,更是应该出手相救。”
她的脚步顿了顿,屋内烛光微暗,我却看清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黯然问我:“你……你怎么知道?”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对了,你在翠竹阁中,自然是晋哥哥告诉你的,原来他也会与旁人谈及我么?”
我只是真心诚意的说了一番体己话,却完全未能料及她会突然有这个反应,我不禁在心中仔细回想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却也不觉方才的话有何处不妥,只好点头道:“是啊,此事确实是从苏公子那里得知,他还告诉我他与公主之间有着不凡的情义,令我羡慕不已。”
颜楚嘴角的苦笑随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