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酒足饭饱,下人又为莫紫嫣和钟离昧安排了一间上房,只与山大王的卧房一间之隔。
下人走后,钟离昧压了极低的声音,对莫紫嫣道:“夫人,委屈您与臣同室,您睡榻上,臣睡地上。”
“昧,你若睡地上,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这山上到处都是眼睛。”莫紫嫣环顾四周,沉声道:“你我同睡榻上。”
“这……臣不敢。”钟离昧犹豫着摇头。
“无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紫嫣不防君子。”莫紫嫣道。
山高风冷。
幸好这间房里备了厚的羊皮毯。
钟离昧与莫紫嫣同处一榻,实在是为了防止隔窗有目,可这样的相处,他也确实是不敢有些许的睡意。为了不吵醒夫人,他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许是觉察到钟离昧的不自在,莫紫嫣轻声道:“昧,你若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
“夫人也还未入眠?”钟离昧有些内疚地道:“是否臣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夫人?”
“昧啊,你实在是大王身边最体贴细心的兄弟。”莫紫嫣轻轻坐起来,脊背倚着身后的墙壁。
钟离昧亦是起身,把羊皮毯盖在她的身上:“夫人可是想大王了么?夫人放心,齐人不是大王的对手。”
月光顺着窗子,映进房内,照在榻上女子有些怅然的面上。
“夫人为何一定要入此山?”钟离昧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分贝,低声道:“咱们回去,可以一举端了这个匪窝。”
莫紫嫣浅浅勾唇:“今日种种,皆为大王。”
此前她之所以要上山探底,一是因为她要了解霸王宫的地图为何与实际情况,会有出入?地图的重要性,对作战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二来,如果这里的人不能成为朋友,她绝不能让对方成为项羽未来的羁绊,但也不能滥杀无辜。若处处与人为敌,敌人只会越来越多;若可以真心结交,路会越来越宽。
在莫紫嫣看来,倘若真有历史上的“兵败垓下”和“阴陵迷路”,那从垓下到此地,若是方圆百里都是土匪的地盘,项羽被数千人托住,就等于是在耗费他生的时机。到今日,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就一定能改变他的命运。她只知道,事无巨细的去做,只要她能预想到的任何一种不测,她都不能放过。
量变决定质变,是她所能坚守的信念。
“昧明白,夫人对大王的一片心意。”钟离昧道。
钟离昧没有谈感情的经验,也从没有遇到过让他动心的女子。当年秦朝官府征兵,他作为家中长子被征,后又追随项家,辗转灭秦。这么多年身边多是男人,对男女之事,他算是晚熟的。
第一眼见到莫紫嫣时,他曾有过一瞬间的悸动,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可也只是一瞬,他便收了心思,打消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因为他知道,她是项羽的意中人;也因为他知道,上天一定会配给她,这天下最完美的男人。而那男人,一定不是自己。
许是因为,夫人跟她认识的早,加上他做事细心、谨慎,所以很多时候,她若有事交代,都是安排他去。对夫人越了解,就越心疼她对大王那份痴痴念念却又不肯直言的感情。若不是念及她一再叮嘱,有多少次,他真的很想把她所默默付出的一切,都和盘托出,而不想她与大王之间爱得这般辛苦,心存任何的芥蒂。
“昧,你觉得,这山大王到底是什么人?”即使聪慧剔透如莫紫嫣,此时也没有察觉到钟离昧的心思,对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了解山上这些人的真实来历,才能决定如何对待他们。
这山大王,虽占山为王,然而身形气质却不似普通的山匪。虽然年过花甲,但那高八尺余的身材,隐隐能窥出年轻时的英勇,谈吐间也不似二大王和龅牙男那般无脑,尤其是他拜托紫嫣时,抱拳“拱手”的动作。
通常山匪,强取豪夺,又怎会去讲究礼仪细节,那一“拱手”却带出几分大家风范。
还有墙壁上所挂的“父王万年”四个大字……
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谁?
一夜倾心相谈,不觉竟已天亮。
用过早膳,下人叩响了东山西厢客房的门。
厚重的门闷声而开,走出两位翩然俊俏的公子。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昂藏八尺,虎背细腰,墨发高绾于宝蓝冠下;白肤刀眉,眼眸深亮,一张薄唇紧抿,只是那张俊脸上,面色严峻,目光清冷,不苟一丝表情。
另一位,身袭月白衣的“公子”,青丝高绾于银冠下,长垂如宝马之落尾;面如冰肌,美如冠玉,一把檀香扇握于掌心,气定娴雅,步履飘逸,举手投足皆透着悠然自若的大气。
一黑一白,真是绝妙的搭配。
下人躬身请安,道:“二位贵客,我家大王问二位是否准备好了?他已在崖上备好香茶,等待二位。”
莫紫嫣微一颌首:“请带路吧。”
下人带着二人,出了东山客房,便一直向西。
穿过一片云霞,来到一处山巅的悬崖之上。
一位身材微胖的高大老者,正悠然的坐在玉石案几边上,将玉壶中的茶,一点点闭出来,倒入三口玉碗中。
听到脚步声,老者起身相迎,朗声笑道:“哈哈哈,二位小兄弟,昨晚眠得可好?不知可有怠慢之处?”
“大王照顾得周到,又岂会不好?”莫紫嫣莞尔一笑。
这山大王,一身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