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绾这一阵心中腹诽,自始没敢说出口,便听那边樊哙抱怨着道:“大王,如今您抢了那项羽的女人,他若是知道了,必然来攻城啊。您无论派谁去送这喜糖,只怕都会成为项羽一怒之下的替罪羔羊啊。”
樊哙说着,手势一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寡人既让你去,便早已为你想好退路,又担心个甚?项羽如果大怒之下要杀你,你就这么说……”
樊哙凑上耳朵仔细聆听,二人私密耳语一番后,刘邦便诡异一笑,自信满满地道:“明白了?”
“明白了,”樊哙点着头,仔细咀嚼刘邦的话,他虽并不确定刘邦这招是否奏效,但刘邦的分析让他明白,这的确是与楚军对阵一年以来最好的一次时机。倘若错过,时机不再。
“速去速回!”刘邦道。
“诺。”
卢绾见二人窃窃私语之后,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出了议事房便小步追上樊哙,问道:“樊哙,你小子走那么快做甚?方才大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嘶……”樊哙横眉一拧,侧目瞥了一眼卢绾:“是否我告诉了你,这去给项羽送糖之事,你就代我去?”
“嘿!你小子,几时变得这般斤斤计较?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二哥!”卢绾道。
樊哙也不理他,瞪了他一眼便兀自去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便带着两名侍从,出了荥阳城门,直奔对面的楚营。
……
楚营。
项王军帐中,那王者正斜倚在座塌上,阖着疲惫的双目,揉按着太阳穴。
楚汉对阵一载有余,汉军屡战屡败,而刘邦竟还有心情举行大婚,明媒正娶了一国夫人?这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帐外侍卫高声禀报一声:“大王,钟离将军求见。”
钟离昧?
项羽倏然睁开双眸,俊眸绽放久违的光彩。
楚军四员猛将,皆视军令如山,素来循规从未越矩。当日虞姬提议接回亚父和紫嫣,项羽虽未答允,却也未曾否定,算是给了虞姬一个松动的理由,故而得知钟离昧私自离营,他是心中默许也充满期待。
后来又暗自派出一队亲信卫队去迎他们,有钟离昧的保护,他也最为放心。
此时听闻对方归营,欣喜不禁染上眉梢。
项羽大步走下,正欲出帐迎接,却突然意识到就这样妥协于那个丫头,日后王威何在?岂不更纵了那丫头“说走就走”的乖戾任性?
他遂返回座前,稳定心神,扬声道:“进来。”
钟离昧风尘仆仆地入帐,进到座前,却突然跪地,拱手道: “罪臣钟离昧向大王请罪!”
项羽以为他所请的罪,是擅自离营之事,他含笑从上座下来,将钟离昧扶起,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嗯!虽然擅离职守,是触犯了军规。但孤王知道,你所为一切,都是真心为了孤王。”
项羽笑着回到主座上,欲等着莫紫嫣和亚父入帐。
钟离昧一听这话,简直就觉得更对不起项羽。当日他把亚父安葬在彭城后,未做停留,便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回荥阳楚军大营。
面对大王殷殷期盼,他却没能把夫人救出,眼中不禁蒙上一层雾气,鼻子一酸,声音也变了几分。
他垂首,拱手道:“大王,罪臣未经大王同意,擅自离营去接夫人和军师,此乃一罪;没能保护好夫人和军师,此乃二罪,罪臣请求大王治罪!”
项羽心口一紧,倏地站起,面上笑容瞬间散去:“你说什么?嫣儿和亚父如何了?”
钟离昧再次跪地,悲声道:“军师……军士他老人家,在回彭城途中,驾鹤西去了……”
“亚父……”
项羽如遭雷击一般登时瘫坐下来,仿佛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他口中喃喃道:“亚父……孤王对不起你……”
哑然半响,他沉声道:“那……夫人呢?”
“夫人……”钟离昧颤抖着说出了后面的话:“钟离昧无能,夫人……被刘邦派人截走了!”
“你——说——什么?!”项羽心神一荡,几乎不能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
钟离昧将夫人被卢绾截走一事,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项羽怒极拍案,一张案几顷刻间被劈裂两半,那一声大力,直震得钟离昧耳膜轰鸣!
“刘……!邦……!”他的齿间闪出一道寒光,磨砺出那两个字,声音极缓,却发出吞吐山河的气势。
钟离昧回道:“是罪臣保护不利,请大王派兵给罪臣,罪臣必攻下荥阳,定把夫人平安救出!”
项羽呆望着断裂的案几,沉声道: “你方才说,夫人是自愿跟卢绾走的吗?”
钟离昧摇头道:“大王,臣以为夫人并非自愿,夫人应是碍于当时的形势所逼。”
“她还说了什么?”项羽道。
“夫人……”钟离昧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报:“夫人说……”
项羽怒道:“为何吞吞吐吐?讲!”
钟离昧以极低的声音,回道:“夫人说,她已然与您恩断义绝,但愿此生永不相见。”
项羽目光倏然一暗,颓然道:“这样也叫‘并非自愿’?”
钟离昧解释道:“大王,以当时的形势,属下以为夫人必是有难言之隐。她一向心善,必是出于对属下和军师灵柩的保护,才出此下策啊。”
项羽冷沉逼人的目光下,是满脸的沉痛,他阖目道:“是这样吗?”
钟离昧道:“那日卢绾带了百余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