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回过身来望着她,她的喘息依然略显急促,依旧是那般的楚楚动人,就像是一只惶恐不安的白狐,在茫茫人世间,苦苦寻觅着能救她出苦难的恩人。
“大人可愿保护紫嫣和盈儿?”莫紫嫣柔声问道。
烛光觥筹,映在她那一张皙白娇嫩的美人面上,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清澈的水眸点点含羞。
他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柔声软语的跟他说话,更是第一次有求于他。
“只要夫人一句话,陈平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要保夫人和太子无虞!”陈平颌首施了一礼。
莫紫嫣轻轻一笑:“大人不必万死,只要大人记得今日这番承诺就好。”
外面猛然传来一声马鸣,短暂的兵器交戈之后,有侍卫在帐外急切地禀报道:“都尉大人,那刺客逃出了辕门!”
“什么?!”
陈平蓦然一惊,便疾步转身要出营帐,他走到帐口时,却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凝视着帐中的女人。
他看着她那张陡然间变得波澜不惊的脸,哪里还有方才喊着“有刺客”时的惊慌之色,就几乎明白了一切,沉声问道:“夫人将陈平诱至帐中,可是为了助那刺客逃脱吗?”
莫紫嫣抬起头来,嫣然一笑,眸子中万千妩媚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语气冷冷地道:“大人若真这么想,大可去告诉大王。”
方才一切的温柔软语,在一转瞬,竟然化作冰山一样的冷漠。
甚至,还带着嘲讽。
陈平懊恼万分,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他中计了!
她将他拖延在此,就是为了帮助刺客逃脱,可他除了吃这哑巴亏,却无计可施。因为即便汉王醒来,他若讲出此番经过,汉王必然会追究他“不去追查刺客,却入夫人营帐”之罪,那他只能有更多的麻烦。
陈平出了莫紫嫣营帐,加派人手继续追赶刺客。
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
小雅见人走远,回到帐中,低声禀报道:“夫人,昧将军已经逃出辕门。”
“嗯。”莫紫嫣淡淡应了一声,转而道:“你去看看那孩子是否受了伤,方才我的力度可能不轻。”
小雅一愣,旋即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婴,她心里兀自一笑,原以为夫人对这个孩子会铁石心肠,却也会有这样心疼的时候。
小雅走过去,看着熟睡中的婴孩,可爱白皙的小脸上并没有泪痕,显然是有人为他擦拭过了,小雅轻轻掀开被子,翻开孩子的小屁股,有花生大小的青痕,但是并不严重。
小雅重新为孩子掩盖好被子,回身道:“夫人,不打紧,过几天就会好的。夫人若不放心,明日小雅请医令过来看看。”
“多嘴。”莫紫嫣冷冷道了一句:“把他抱走吧,我要歇息了。”
“诺。”
……
钟离昧逃出成皋汉营,一路向东奔向广武山,他割下马与缰绳之间的绳子,继续纵马狂奔。
陈平派出了数千汉兵紧追不舍,并放出口令:“生死勿论,务必击杀!”
汉军追兵一路狂追,对钟离昧连放数箭。就在他快要到广武山涧时,却被汉军射中一箭。
钟离昧跌下马背,滚出几丈远,鲜血顿时渗透衣衫,和着雨水浇灌大地。
他顾不得伤势,爬起来继续向东奔跑。
雨势渐大,山路泥泞湿滑,举步难行,汉军追钟离昧到广武山上,他已无路可逃。
一众汉军将他围堵在陡峭嶙峋的悬崖边上。
胜利在望,汉军带着狰狞的笑意,逼得钟离昧步步后退。
再往前一步,就是深谷狭渊,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钟离昧突然想到,若是被汉军抓住,他的生死无所谓。可他身上有夫人交给他的密信,此信若落入汉军手中,必然会为夫人招来杀身之祸。
他望向万丈悬崖,对着一众汉军冷冷一笑,而后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在这个夜晚,因张良早有防范,钟离昧所派出的夜攻成皋的五千楚军,也遭全军覆没。
清晨,成皋汉营内,众文武大臣和汉王的三位夫人在君王帐中,依旧商议着目下对整个汉营来讲生死攸关的大事——汉王刘邦的拔箭之事。
有侍卫入帐来报,说昨夜潜入汉营的楚军刺客,被逼到悬崖无路可逃便跳下广武山涧,粉身碎骨而亡。
站在大帐中的莫紫嫣蓦然一怔,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幸好薄姬在身侧虚手一扶,她才不至倒下。
见薄姬并未言语,莫紫嫣感激地点了点头,努力稳定住心绪。
昧将军死了,昧将军死了……
她向着刘邦的床榻缓步走过去,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悲伤,无论如何,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陈平却突然走到她身后,拱手道:“夫人,属下已查明,昨日夜袭我汉营的那名刺客,正是楚军大将钟离昧。”
不是没有听出陈平在讲出那个名字时,刻意放慢的语速,更加明白敌人想要在这个时候拆穿她的面具,击溃她所有的防线。
莫紫嫣慢慢转过身子的一瞬,已敛尽悲伤,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都尉大人可是为我大汉立了一大功。”
“夫人。” 张良上前几步,亦对着她拱手道:“刺客虽已死,可大王的伤势绝不能再拖下去了,请夫人赶紧拿个主意吧。”
莫紫嫣的目光再次落在床榻上,那昏迷着的男人脸色异常苍白,她轻轻上前为他掩了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