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别站起来,你快要把锅釜弄翻啦!喂!小心你的毛!”
每当这种时候,贝恩总是会耸耷下耳朵,同时用喉咙发出委屈的呜咽——而回应它的,则是屡试不爽的、祖母温柔的抚摸。
那么,这种冷淡的关系持续到了什么时候?
啊,对了……
在女孩与狼相遇后的第六年。
露娜十二岁,而已经成年的贝恩则是六岁。
那位白发苍苍、慈祥而又温和的祖母——
死了。
最初只是小小的咳嗽。
她为自己配了咳嗽药,并笑着对一脸忧色的露娜说:
“没事,只是感冒。”
但很快,她就开始咯血。
再过不久,祖母就逐渐虚弱、消瘦下来。
于是,少女只得靠自己为形容枯槁的祖母配药。
木板吱呀作响。
那是贝恩焦躁不安地、来回渡步的声音。
而少女——她伏在祖母的身前,让祖母那满是褶皱的手来回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抚摸贝恩的毛皮那样。
“祖母,您的病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一边用木勺向祖母的嘴里喂着药,少女发问道。
“快了,就快了……”
“是吗?”
“……”
“祖母?”
“露娜……”
“是的,我在这儿。”
“绝对……不要相信人类,他们都是恶魔。也绝对……不要接触他们,你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永远…和贝恩在一起吧,再也不要出这座山,接触人类的地盘了……”
留下这番话后,祖母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第二天的早上,她停止了呼吸。
自己究竟是抱着何种的心情去为祖母下葬的呢?
已经无法回忆起来了。
那时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祖母已经埋进了土里,而露娜则和已经比自己大了许多的贝恩在昏黑的房间里抱作一团。
没有灯火照映的房间一片漆黑。
怀中传来了贝恩轻微的呼噜声。
现在……是什么时间?
或许,进入夜晚已经很久了吧。
放在平时,祖母应该会托着烛台进到房间里,确认自己是否已经睡熟了的。
但……
到底过了多久了呢?
不知道。
天际开始微微泛白——呆在漆黑房间里的露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然而,那熟悉的木门吱呀声依然没有到来。
于是,少女清楚地意识到了。
祖母已经不会来了。
无论再怎么等,她都不会来了。
被留下的,仅仅……只有自己和贝恩。
悲伤和孤独点点滴滴的开始蔓延,并在饱和后于少女的心中酝酿。
泪水夺眶而出。
娇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响起的先是小声的啜泣。
但不久后,那就变作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银狼环着少女的身体,伸出舌头****着露娜小小的脸颊。
而就像是回应它一般地、少女那细弱的胳膊,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狼的脖颈……
悲伤的少女,悲伤的狼。
孤独的世界上仅剩下它们两个。
像是要填补对方的空缺似的,它们的灵魂结合在了一起。
从那之后,露娜从来没有离开过贝恩,贝恩也从未离开过露娜。
它们生活在山里,并按照祖母的吩咐从未接近过人类。
尽管山的附近就有人类的村落和城镇,但不知为何,人们从不上山。
所以,山里的大量资源也从未被采集过。而露娜则可以在肚子饿了时采集山中的果实与野菜,渴了时饮用山溪。
虽然露娜具备一定的捕猎技巧,但她并不想让贝恩接触肉食。
她害怕贝恩会因此变得陌生。
于是,虽然偶尔会填补饱肚子,但平稳的生活持续依然像这样持续了下去。
露娜和贝恩,也稍微有了一些改变。
露娜变得沉稳,但却并未因祖母的死而变得冷漠,她越发喜爱说话,哪怕只有一个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听众。
而贝恩则不同,它的脾气变坏,性情变得凶猛,露娜可以时常听见它独自对月亮发出嚎叫,又或者在夜晚看见他焦躁不安地来回渡步的身影。
露娜知道,它一定是在祖母死后感受到了寂寞,所以才在每一个晚上都如此地焦躁不安。
于是,为了抚平它的寂寞,露娜将自己与贝恩的房间合到了一起。
女孩在床上,而狼在地上。
贝恩的个头很高。
即便他趴在地上,露娜一伸手也能够摸到他。
而每当露娜朝床下伸出手时,贝恩总是会抬起头来,用鼻尖轻轻抵触露娜的手心。
贝恩用鼻尖抵住手心的感觉酥酥痒痒的,呼吸还总是附着着一股热气。
但……那着实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触。
就像是祖母曾经的抚摸那样。
想来贝恩也是想从这种接触中寻求慰藉吧。
久而久之,这种行为成为了他们两个的默契的习惯。
是敏锐的五感察觉到自己抬手的动作了吗?
还是说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逼近了?
每当自己伸出手去,贝恩总是会一下子抬起头来,用鼻尖抵住自己的手心。
在那之后,则是人类语言与狼的呜咽交融在一起的漫长夜话。
哪怕彼此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同也好。
哪怕彼此的大脑构造完全不同也好。
哪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