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率以这种近乎于耍赖的方式敲开了何府的门,不但令何密兄弟二人非常恼怒,便是他自己,也很气愤:不想如今我温率竟落魄到如此地步!
穿过雕花的门廊,温率终于见到了何密。
“当年一别,该有将近二十年没见了,何老先生别来无恙,”温率赞叹道:“看着竟如往时一样,这一样的雕栏画栋一样的人,教人只觉仿佛昨日一般。”
何密似笑非笑道:“温大人看着倒是白发满头了。”
温率叹道:“下官追随王爷去湘州,每日里忙来忙去,竟比当年打天下时还忙碌,唉,不知不觉就老了。”
何密笑道:“大人为湘州殚精竭虑。”
温率道:“还能怎么办呢?王爷这些年过得太辛苦,属下看着难过,只好多多尽心,好叫王爷少些烦心事。”看了看四周:“阁老不在家中?”
“怎么?”何密道:“由老夫来招待温大人不好吗?”
温率笑道:“能得何先生一顾,自然荣幸之至。只是如今下官却有一事,要劳烦阁老。”
何密默然。
温率苦笑道:“下官也是别无他法,知道今日沐休,才找上门来。”
屏风后人影微动,转出何宿来:“温大人是想见到皇上?”
温率点头道:“如今湘州的日子艰难,下官欲在圣上面前为我湘州陈情,只是……”
温率叹息一声:“如今世子正病着,下官竟见不到皇上。”
何宿皱眉道:“世子总有痊愈的一天,温长史何必如此焦急?”
温率不答。何宿说的是句空话,世子如今在宫里,只要皇上想,世子可以一直病下去。
还请何阁老在皇上面前转圜。
怎么转圜?跑到皇上面前去为湘王府说项?我又不傻。
何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要着落在世子身上。”
温率烦恼道:“世子懦弱,一向不理事的。”
“世子终是王爷的嫡长子,名正言顺。”何密道。
“何先生,我等如今讨论的可是如何见到皇上。”温率笑道。
何密冷笑道:“若世子在,温大人何须烦恼见不到皇上?”
何宿颇有深意道:“曰尊曰贵,曰嫡曰长。我等不是因为王妃之母出自何家,便轻易来为世子说话。世情如此,礼仪如此,世子若非嫡长,怎可获封?世子若非世子,皇上又为何看重?如今没有世子在皇上面前说话,温大人身为王府属官,是没有资格觐见皇上的。”
温率不语,良久方道:“爵位更替,要听王爷的,下官没有说话的份。”
何密问道:“听说世子是因为温大人照顾不周才病的?”
世子到底与何家有些七拐八拐的血缘关系,温率当时往世子车驾里送冰盆容易,此时一件件麻烦事找上门来,连何家也兴师问罪。
温率却是想岔了。何家若是真那么在乎与湘王世子那点子血缘关系,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对王妃与世子不闻不问?今日提起这个话头,不过是为了堵温率的嘴。免得他执意要求何密兄弟二人为他筹谋。
“世子只是略有些不适,本无大碍,都是当日有个叫沈栗的无事生非,不知怎么就提起让人把世子带走。”温率埋怨道。
他本是要在何家兄弟面前为自己辩解,却不料听到沈栗这个名字,倒是引起了何密二人的兴趣。
“翰林院编修,太子伴读沈栗?”何密追问。
“他自称是翰林院编修,”温率茫然道:“却不知他还是太子伴读?”
沈栗年少时告御状,赴李朝、杀兀轮、出火药,还辩到了几个大臣,可谓恣意。然而如今渐渐长成,越是要步入朝廷时,他反而愈加收敛。比如三晋之事,尽管他背后筹谋的不少,最后的功绩都算到太子头上,真正知道实情的反而没几个。会试舞弊案中更是老老实实,一脸无辜地当他的受害者,旁人闹得欢时他就病着。渐渐隐藏锋芒,力求教人觉得“此人无害”。
温率如今刚刚来到景阳,每日里只顾着关注皇帝的消息,阁老们的动向,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自然不会牵扯他太多精力去打听。
何密二人对视一眼,这里还有沈栗的事?便欲追问他细节。温率隐去自己送冰盆,蓄意让世子生病的情节,将当日的事详细讲述一遍,奇道:“莫非这沈栗有甚出奇之处?”
何密不耐烦给他解释,只道:“沈栗是东宫属臣,他既然敢这样做,说明皇上与太子至少是希望将世子与你们分开的。这样说来,现在的问题是,不是你找不到去见皇上的机会,而是皇上根本不想见你。”
温率叹息道:“本官身负王爷嘱托,无论如何都要为湘州辩白一番。”
“因此这件事还是要着落在世子身上。”何密道:“皇上不想见你等,谁劝也没用。如今在景阳,能在皇上面前为湘州说话的唯有世子一人。只有世子的病好了,正式朝见皇上,你才有机会在朝廷中为湘州一辩。”
说来说去,何密二人是不肯轻易在皇帝面前为湘王说项的,只叫温率去找世子。
温率希望落空,郁闷不已,好在何密二人倒底为他指出个法子:叫世子的病“好起来”,尽快朝见皇帝。
“如今世子滞留东宫,却是不好联系的。“温率为难道。他倒是不担心世子不肯他的话,世子愚孝,因常年被拘束在湘王府中,见识也少,有临行前湘王的嘱咐,世子这一路上都以他马首是瞻。
何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