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说话,自然离不开钗环胭脂,时兴的衣裙料子,宫里又有哪个妃子琢磨出别致妆容,谁家的姑娘的发髻是新鲜式样。
何家传承日久,何大夫人便说些保养的古方,各府女眷自然有兴趣听讲。说着说着,何大夫人便提到李雁璇:“李夫人也太不经心了些,怎么不施粉黛便出门了?可是来的匆忙?我这里带了好妆粉,你可去补上?”
一众女眷便有偷偷笑的。李雁璇来时众人便惊异她的美貌,有羡慕的,自然也有嫉妒的,如今何大夫人这貌似关心的嘲讽,倒是有些附和的:“妹妹这是疏漏了,怎么身边丫头也不提醒?快去补上吧。”
看向何大夫人,李雁璇微笑道:“何夫人竟没看出来么?妾身是用了粉的。”
“什么?”何大夫人诧异道。
便有好事的上来自己观看,半晌才道:“果然看着细腻,只薄薄一层,妹妹这是什么妆容?用的什么粉?呀,近了才发现,妹妹是用了什么香薰衣服?如此沁人心脾?”
李雁璇轻轻摇着团扇,笑道:“具体妹妹也不清楚呢。都是我家相公令人做来的。用各色花瓣与药材相合,材料倒是不贵,只繁琐了些。扑在脸上只遮了瑕疵,不似铅粉那样白,便要这似有似无的妆容。那香也不是熏的,原是海外来的,叫什么香水,随时取用,倒是方便。”
安氏骇然:“怎么?弟妹的妆粉都是表弟的手笔?”
女眷们都有些惊奇,这时节便是恩爱夫妻,也不过是为之画眉罢了,男子也只会评价妻子的装扮好坏与否——还有宠妻子到为之特意制作粉黛,寻觅香料的?
李雁璇羞涩低头。香栀自然接上了话:“我家少爷说,少夫人本就貌美,妆粉太浓反失了颜色,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偏是浅浅妆成最好。故此才令人为夫人特制了妆粉胭脂。”
其实沈栗这个举动固然是出于爱护妻子,也是有些受不了时下流行的审美。无论长幼,一概涂上厚厚的粉黛,白面红唇,色彩对比强烈,粉彩底下人鬼不知。李雁璇嫁过来后,沈栗也怕她用多了铅粉对身体不好,闲暇时便一样样折腾。他又不需亲自动手,吩咐一声,自然有人慢慢做出来。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丈夫既然觉得淡妆好,她便也渐渐习惯淡妆。沈栗又隔三差五与她捣鼓这个,此时说起来,便成了幸福的佐证。
一众女眷面面相觑,心下都感叹他夫妻和睦,听说她还大着沈栗三岁?
香栀接着道:“便是少夫人的钗环,也是我家少爷亲自画了图样,令匠人特制的,世上再没有第二件!”
哟!女眷们又骚动一番。又有凑过来看李雁璇首饰的,果然别致非常。
安氏瞥了眼何大夫人,扬声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呀,这句诗与弟妹真是相称,羡煞人也。”
女眷们俱都点头,不知是用羡慕还是嫉妒的目光看着李雁璇。李雁璇出嫁的晚,当初又是以尚书府的嫡孙女下嫁庶子,景阳的夫人圈里不是没有人感叹她嫁的不好。谁知沈栗一阵风似的就起来了,成了景阳少有的青年才俊,更重要的是疼老婆。还为妻子作诗?
何大夫人暗暗咬牙,她本是为了讥讽李雁璇。没想到竟反而做了别人的踏脚板,她在累世大族的何家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别人也只不过记得她是何大夫人,积年之后,还会有下一代的何大夫人。可今日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出,李雁璇的美貌就与沈栗对她的宠爱一起被人记住了。
看了看容蓉,何大夫人笑道:“世子夫人怎么也不说话,听说您膝下刚得了贵子,什么时候请我们喝杯喜酒?”
听何大夫人提到庶长子,容蓉情绪顿时有些激动,李雁璇在下面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诧异道:“何夫人这是要往我们府上去赴宴?咱们两府可有些日子不来往了。”
李雁璇这样一说,女眷们忽又想到那好大张的休书。沈、何二府就是从那时起彻底翻脸的。
何大夫人又是一噎。她只想着用庶长子的事来刺激容蓉,没想到又叫李雁璇抓住话头,揭起了丑事。女眷们说话都是暗地里捅刀子,表面上笑盈盈,何大夫人也真是没有料到李雁璇的回击会这样“直爽”,直接提到两府翻脸。
李雁璇深受沈栗影响,对何府的人一向采取坦然的态度。何府的阴私多,最怕的就是“坦然”,越是将事情摆在明面上,越是寻根究底,何府的态度便会越畏缩。
何大夫人可以把宫氏耍的团团转,容蓉更不是一合之敌,但遇到了沈栗夫妇,反倒步步受挫了。
女眷们刚刚还在何大夫人的挑唆下嘲笑李雁璇,如今却轮到她自己下不来台。
全氏正苦思如何为何大夫人解围,有丫鬟上来道:“时辰到了。”全氏忙问:“孩子可抱到前头了?”
安氏起身道:“这会儿怕是还没睡醒,媳妇看看去。”
话题终于岔过去,女眷们纷纷猜测这小公子会抓个什么物件。
堂前一片喜庆。中间摆了个桌子,铺着大红褥子,上绣着各色瑞兽、如意、蝙蝠,摆着各色物件。邢嘉二子已被抱上来,小孩子刚刚睡了午觉,被乳母抱上来,看着倒还精神。
嘉明伯对儿子不假辞色,看孙子时却有些慈祥。亲手抱过来,稀罕了一阵,放在大桌上。
宾客们都涌向前来,要看这小儿抓周。
沈栗方才得了邢秋提醒,已偷偷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