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过世子后,沈淳立即往宫门递牌子,求见皇帝。
跟着骊珠快步走进乾清宫,沈淳发现太子也在这里。
行罢大礼,沈淳与太子面面相觑,均看到对方眼中焦灼之意。
殿中气氛异常沉重,邵英正看着缁衣卫快马送来的血书。
耳听得邵英微微叹息,太子与沈淳心中一沉。
“明日早朝,怕是有不少人要参沈栗投敌。”邵英道。
“父皇,儿臣可为谦礼担保,他绝不会投靠湘王。”太子立时道。
沈淳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忙伏地叩首:“臣全家身沐皇恩,万死不足以报之。上下三代,历无犯法之男,更不敢有不忠之心,请圣上明察!”
邵英叹道:“朕知道,他们也知道,可这世上从来不缺存心闭眼障目的人。”
“皇上!臣……臣……”沈淳哽咽道:“微臣……伏惟圣裁。”
“父皇!”太子急道:“沈栗行走积年行走东宫,无时不兢兢业业、克勤克勉,不曾有半分懈怠,更不曾有半点不忠不敬之态,他怎么可能投敌?”
沈栗如今堪称东宫门下第一人,他若被判定投敌,太子不但要面临识人不清的质疑,而且还会失去很多助力——沈栗的父族礼贤侯府、妻族户部尚书府、甚至母族晋王府都要倒。
为了不触动皇帝忌讳,东宫势力本就不大,如今再被砍下去大半,太子有一口血好吐。
沈淳在阶下痛哭流涕,心下却不甚恐惧。
他伤心的真正原因是一旦痛失沈栗,礼贤侯府便要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而非担忧沈家是否会真的被抄家灭门。
知子莫若父,沈淳知道,虽然沈栗行事看似温和周全,其实脾气不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湘州使人将他掠去,教他栽了偌大个跟头,沈栗还指不定怎么记仇呢。加之沈家全家老小都在景阳,湘王想收服沈栗是难上加难。与其担心儿子投敌,不如担心儿子最终无法脱困,选择一死了之。
沈栗既未投敌,那他是否会“有罪”,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会希望沈栗被扣上附逆的罪名吗?
沈栗是东宫辅臣,但他是被皇帝亲口夸赞过,又是被皇帝派到太子身边的。若是太子被坐实了识人不清,那皇帝呢?
邵英当然不希望沈栗获罪。他对礼贤侯府、对沈栗都是满意的。沈家人胜在识趣忠心。邵英想要军权,沈淳就能立即赋闲。邵英不喜欢世家朋党,沈家娶妻选婿时便有意避开勋贵。
沈栗在东宫多年,从来只立功不犯错,这个人用起来如臂使指,已显能臣之姿。对皇帝来说,如此出身可靠又有才干的臣子,也是不多见的。
何况沧澜书院、祺祥商团、如今已经广泛种植的土豆玉米、市舶司等等,都是出自沈栗的建议,若是此人获罪,那这些计划难免被指为异端,统统都要废弛。
市舶司已经上报新增税款,数额堪称巨大,单为着那些银子,邵英也不允许沈栗被人诬陷。
然而,邵英点了点案上密折,心下为难。
龄州布政使应如是与缁衣卫千户才茂告龄州府同知祁修文有意拖延救援,致使沈栗被劫,逆匪逃脱。
一个地方同知,当然不能与东宫辅臣相较,但邵英方才得知,祁修文是玳国公府门下。
若沈栗不背这个黑锅,被问罪的就该是祁修文,进而被有心人牵连到玳国公府。
邵英微微叹息,玳国公世子如今还在军前领兵呢。
礼贤侯府也好,玳国公府也罢,都是邵英的拥趸,无论哪边获罪,被削弱的都是邵英的力量。
近几年邵英确实有打压玳国公府的意思,但时机和范围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中的,而不是如今面临二选一的境况。
郁家是不是故意向沈栗下手?邵英不禁怀疑。
趁着平湘之战,在自己需要倚重玳国公府的时候,设计沈栗,让自己不得不在这场二选一的官司中放弃礼贤侯府,郁家便可以在武勋中真正的一家独大。在自己扶植起新的势力与之抗衡之前,郁家便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打压。
邵英负着手踱来踱去。
不,不对,郁家怎么会知道湘州要劫沈栗去?
没准儿是临时起意?
也或许是早与湘王暗通款曲?
邵英思来想去,只觉心烦意乱,挥手道:“汝等先退下。”
太子与沈淳茫然对视,皇上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倒给个准话。
邵英望着太子二人的背影,默默发呆。
骊珠轻手轻脚上来续茶,不防邵英忽开口:“近日玳国公担忧世子茶饭不思,中午那道鹿筋不错,教御膳房给玳国公送道过去……你亲自去送。”
骊珠顿时心中一动。
御膳房特意在食盒中添了小炉,故此菜到了玳国公府仍然热气腾腾。
玳国公谢恩道:“圣上不以臣老朽无用,时时加恩,老臣感激涕零。”
“国公爷为我盛国立下汗马功劳,世子又在军前为国尽忠,万岁多有眷顾,正是君臣相得的佳话。”骊珠笑道。
玳国公哈哈大笑,亲手向骊珠手中塞了个荷包。
骊珠掂了掂荷包,轻轻叹了口气。
玳国公微微一惊,这荷包已然不轻,莫非这太监还嫌少不成?固然是皇帝眼前得用的,到底是个阉人,未免太过贪婪。
心中虽有些不满,玳国公仍是向袖子里掏。
骊珠忙低声道:“国公爷误会奴才。唉,奴才方才只是想到日后得荷包的地方怕是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