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小范氏身边的那个乳娘张妈妈-----她那时把小范氏当作亲妹妹,母亲又宠爱小范氏,小范氏身边的乳娘很护犊子,但凡她不小心损坏了妹妹的什么东西,或者是带着妹妹弄脏了裙子,张妈妈总是开口先把她说一顿。
教训的也无非都是‘大小姐是做姐姐的,古有孔融让梨,理当让让妹妹’‘大小姐年纪大懂的多,怎么能撺掇着妹妹胡闹?’‘二小姐天真无邪,大小姐多多担待’这样的话。
她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张妈妈不再说这样的话了,似乎.......是从她知道这个被娇宠着被护着的菟丝花不是她母亲所出的时候开始?
大范氏嘴角堆满了嘲讽的笑意,狭长上挑的丹凤眼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东平郡王,偏头去吩咐房嬷嬷:“写封信送去驿站,我问问母亲,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果然赶狗入穷巷狗就该奋起直扑来咬人了,可惜她就是喜欢看狗缩在巷子里终于目露凶光想起反抗之时又重重被敲掉牙齿的样子。
她吩咐完了,见房嬷嬷出去,就又看着周唯琪:“我听说你想去锦乡侯府?”
他这里的消息,好似母亲什么时候都知道,事无巨细的都要过问个遍,从前不觉得,如今周唯琪真觉得被管束得有些喘不过气------母亲对人的控制欲实在是太强了,他垂下头,嗯了一声。
“别去了。”大范氏淡淡的说了一声:“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理一理锦衣卫的关系,现如今许良和贾英鑫都死了,赖成龙那里就不能交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你亲自过问。”
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引发韩正清对他的不满,可母亲竟然还轻飘飘的说不是什么大事,周唯琪有些想要讥诮的笑一笑,他不知道在大范氏眼里,什么才称得上大事。
心里的烦躁一波一波的往上涌,他来问的是小范氏顾不上为韩止悲痛也要保全的那个婆子的身份,可是大范氏却分明知道那个婆子的身份却还遮遮掩掩,他有些不耐烦了。
可他到底克制力极好,纵然已经不耐烦至极,还是强忍住了,点了点头起了身预备告退。
大范氏却又忽然叫住了他:“陈三太太去长宁伯府讨了个没趣儿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周唯琪迟疑的住了脚,反问了一句:“这件事和母亲有关?”他还以为大范氏最近除了想着怎么叫锦乡侯府家破人亡,已经没精力去关心别的事了。
“长宁伯府把女孩儿们都看的太紧太严实了。”大范氏涂了蔻丹、几乎看不出骨节的修长的手上拈着一块红豆糕,才刚提起锦乡侯府时的冷硬和刻薄荡然无存:“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我瞧他们家对叶家和那边可亲近得很。”
这也是周唯琪烦恼的事,长宁伯府自从扬州弊案的事情过后就对他们不冷不热,不管他们怎么示好都无动于衷。经过了韩止设计的事,心里恐怕更存了芥蒂-----虽然算计宋琰的事真的只是韩止一个人的主意,他后来也及时做出了补救,可宋家人心眼那么多,本来宋程濡就是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这样一来就更加不肯轻易下决定了。
他想了一会儿,紧皱着的眉头忽而又松开:“母亲是怕他们家用这个过继来的姑娘跟叶家结亲,和那边的关系再近了一层?”
“我是怕那边先起了这个心思。”大范氏看着连翘拿了帕子替自己擦手:“宋家没几个女孩儿了,宋楚宜这个宝贝疙瘩宋家看的那样严.......要打她的主意一时半刻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只好先从旁的地方下手。如今陈三太太这么一闹,宋家自然会对这位过继来的掌上明珠的亲事操心。这位向小姐的身份不尴不尬的,说到人家家里当宗妇,人家家里看不上,可是要嫁个纨绔不成器的,宋家又舍不得。这样一来,机会可不就来了?”
内宅里的门道弯弯绕绕连周唯琪也不甚懂,他重新又坐下来听大范氏说。
“长宁伯府如今一定开始替她的终身大事着急了,过几天就是菩萨出神的大日子。要是我没猜错,宋家一定会借机把这位向小姐带出门给京城里的那些夫人们认识认识。”大范氏顿了顿才接着前头的话说下去:“我已经跟魏家太太说好了,叫她着意留心留心。你也同魏延盛说一声,叫他那天别只顾着当个呆子。”
魏延盛是从三品威武将军魏大老爷的嫡子,也是他的伴读。周唯琪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好处-----若是魏家真能跟宋家攀上这门亲,到时候宋家怎么也不能不顾向明姿的死活。而且这位向小姐好似同宋六的关系向来是很好的......
经过向老太太这么一闹,京里有些眼色有些身份的人家就算再想攀附长宁伯府的交情,也未必敢要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魏家身份不低,名声又不错,若是真的下力气去办这件事,倒是真的有些机会。
何况如果这位向小姐看中了魏延盛,那事情就更简单好办了。
母亲看来也不是全然只顾着窝里斗的,周唯琪原先还洋溢的对大范氏的不满不知不觉里又减轻了许多,他看着大范氏,心平气和的和她商量:“明天儿子还是去一趟,也好探探姨母的口风,否则到时候姨父回来,听咱们说的和姨母说的不一样......”
大范氏表情陡然由晴转阴,半响才克制住咆哮的冲动皱紧了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多去打听打听这位锦衣卫都督的喜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