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让回府的时候已经夜半三更了,沈夫人何氏正好因为童芍娘家来送嫁妆单子的事烦忧的睡不着-----虽然童芍是武宁侯府带大的,可是这嫁妆却是童玉春童侍郎出,童侍郎膝下还有嫡子和几个庶女,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入不了眼。
可现在大女儿出了嫁不在家,小女儿已经去了东瀛,现在还不知到底怎样,丈夫又向来是个撒手不管的,她连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好到儿子跟前抱怨抱怨出出气。听说了沈清让回来了,她立即披了衣裳就往前院书房去。
说起来这大概也算是她最近唯一一件顺心的事了,儿子总算不再跟着那些纨绔子弟走鸡斗狗寻欢作乐,也开始知道要寻差事做了,沈晓海也正托关系打算给他买个闲职,先领着差事。
前院书房果然亮着灯,何氏往前疾走了几步正要推门,就听见里头传来沈晓海愤怒的呵斥声,手上的动作就不由得顿住了-----自从定了童家的婚事之后,沈晓海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怪她把儿子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连一点分寸都没有,这才会被童家和武宁侯府抓住把柄。她现如今听见沈晓海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发怵。
水莲捧着茶,看见何氏不由吓了一跳,怯怯的行了个礼。
何氏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送茶进去,自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响动。
“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用?!你从小也是跟着家里的老兵们练过功夫的,现在又不是叫你亲自去杀人,只是叫你跟在那群训练有素的死士后头领个功劳你都不会!”沈晓海背着手在书房里焦急烦躁的踱步,整个人如同一个暴躁的狮子:“还是被人家捡回来的,亏你也有脸!要是你今天真的被人撕了脸上那张蒙面布被发现了身份,你不仅害死了你自己,还要带累我们,带累整个英国公府!我还指望你光耀门楣......”
沈清让觉得心中委屈,沈晓海面上说的一套一套的,好似换了他去就能无往不利似地,可自己好歹还有三脚猫的功夫在身上,父亲却真的是酒囊饭袋一个,除了满肚子的野心其他什么也没有,连这样的事也得靠着他去拼。
他万分委屈的锤了一下床,声音闷闷的:“后来太孙殿下跟叶二都来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孙殿下自小就是练过的,叶二就更不必说了,军营他都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年了......我哪里能跟他们比?当然是跑都来不及......”
“那宋六到底死了没有?!”沈晓海有些不耐烦:“你不中用,这批死士可都是元慧大师亲自教授的,他们总不至于也都不中用吧?”
何氏心里重重的一跳,忙捂住嘴巴不叫自己吃惊的叫出声来-----什么死了没有?什么死士?跟元慧大师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起最近元慧大师给宋楚宜批的命,整个人就如同大冬天的掉进了冰窖里,整个人直发抖。
沈清让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头:“都说太孙跟叶二来的实在太及时了,那丫头身边原本又有人保护......而且......”他吞了吞口水看着沈晓海,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惊怕:“宋六好像认出我来了......”
沈晓海一瞬间面色狰狞,阴戾的看了沈清让一眼,半响才冷冷的呵了一声。
沈清让委屈的缩了缩脖子,抖抖索索的看着暴怒的沈晓海:“我也不确定她一定就认出了我......只是她当时看我的眼神......”
沈晓海有些暴躁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心里寻思着要往元慧大师那里走一趟。
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他不能让英国公府就这样不死不活的一代不如一代。以前跟着端王是跟错了人,现在同样都是投靠东宫,他还是替东平郡王办事,又有元慧大师帮忙相助,他就不信了,还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听说周唯昭登门的时候纵然是向来训练有素的长宁伯府的下人也都慌了手脚,宋程濡和宋大老爷并宋珏一齐迎出来,听说宋楚宜受了伤的时候脸色都极难看。
尤其是宋珏,宋楚宜以往每次出门从不会超过这个时辰还不回家,他已经叫人去崔家寻了,没想到宋楚宜却受了伤。
她整个人罩在宽大的斗篷里,梳洗过也遮掩不住狼狈,腮边一道红痕无比刺眼,进了书房才算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宋珏看着她,发觉她的眼圈也红通通的,整个人竟前所未有的狼狈,登时面色就变了:“谁这么大胆?!”
“珏哥儿!”宋老太爷出声喝住他,恭敬客气的冲着周唯昭一拱手:“多谢殿下送我家小六儿回来。”
宋楚宜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静静的等着宋老太爷跟周唯昭请过安之后,才轻声道:“是元慧,他串通了贤妃还有沈家,想要杀了我。”
元慧对她的忌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为他的过度看重而高兴。
宋珏怒极,看着宋楚宜的眼神却隐含担忧,恨恨的骂了一声:“这个老秃驴!”
这两天宋老太爷已经叫他把元慧摸了个底,他也因而得以知道元慧这个被福建称作圣僧的传奇和尚的传奇故事。
他在福建杀倭寇教武术,是福建人口口相传的圣僧,在京城也是功成名就已经被捧上神坛的得道高僧,有建章帝的关照和达官贵族的追捧,加上这些年端王的全力支持,这个和尚已经远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是个十足难对付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