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宫为妃以来,何修仪是第二次来未央宫。
严格来讲,其实是第一次。
因为上一次来的时候,卫皇后还在“卧病”。
那时候端化帝急于打压皇后,扶持新人,所以根本没让新人们真正进入未央宫,到长乐殿上当面拜见皇后。
而是让她们在未央宫的宫门外磕了三个头,就当成已经给卫皇后请过安敬过茶了。
是以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宫妃的身份拜见卫皇后--她祖父是朝中大员,没进宫前,作为何家小姐,何修仪也没少参加宫宴,拜见后宫贵人们,对卫皇后倒不陌生。
但这回不但是以宫妃的身份前来觐见,还有个叫她头皮发麻的差使,就是归还凤印--何修仪不免觉得,脚步格外沉重。
倒不是她舍不得凤印,虽然说这短短的时日,已经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美,不过何修仪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眼下根本对抗不了卫皇后,若痴心妄想想留下凤印的话,不啻是自寻死路。
这会战战兢兢,主要是怕卫皇后会拿她立威--前段时间皇后失势,她被端化帝扶持起来以制衡皇后,可谓风光无二,连带宫外的娘家都一度热闹得跟过节似的。
如今卫皇后终于翻了身,要扫除失势期间的颓唐与落魄之气,还有比她更好的开刀人选吗?
何修仪低着头,双手捧着放了凤印的描金乌木漆盘,眼角无意中瞥见身后薛嫔臂上的飘带拂过,惶恐之余,又生出了一分委屈:她可从来没想过要跟卫皇后作对,可偏偏苏太后择中了她入宫侍奉端化帝,端化帝又格外抬举她,她有什么办法呢?
早先她还为自己得宠感到高兴,哪怕明知道苏太后与端化帝之所以格外看重她,无非是因为她的祖父乃是何文琼的缘故。
但这年纪的女子大抵都是有些虚荣心的,对比美貌不亚于自己,却连端化帝一个正眼都没得到的薛嫔,何修仪的入宫之路,在今日之前,也算是一帆风顺令人羡慕了。
可现在,察觉到自己身后的薛嫔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比自己可是镇定多了,何修仪不免有一种福祸难料的憋闷与无奈。
正有些神思恍惚,方才进去通禀的宫人,终于走了出来,朝她们点了点下巴:“娘娘懿旨,宣修仪娘娘及诸位宫嫔入殿觐见!”
五名新人不约而同的屏息了一瞬,才在何修仪打头的带领下,举步朝殿中走去!
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卫皇后的态度很是和蔼,非但没有给她们脸色看,连对何修仪也是笑容满面:“本宫这些日子卧病,辛苦你了!”
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就仿佛卫皇后之前根本不是因故失宠,被软禁于未央宫,且夺了宫权,而是当真病得无法视事,这才着何修仪代为料理了几日宫务。
新人们长松口气之余,离开时却依然惴惴,担心皇后今日不曾为难,乃是引而不发,说不定接下来还有什么后手?
只是接下来三两日过去了,卫皇后不但没有刁难她们,甚至连她们的份例都没有克扣一丝半点,中间还赏了她们一回东西--论到日子的滋润,倒比之前还好了。
“到底是陛下的结发之妻,卫氏之女,这器量果然非常人所能及。”新人们这才放下心来,私下窃窃,“看来皇后娘娘确实没有迁怒咱们的意思了!”
“本宫迁怒她们做什么?”却不知道,这时候的未央宫里,卫皇后也在闲闲的说到这一点,“不过是几个被家族推进宫来试水的棋子罢了!若非陛下刻意抬举,跟摆设有什么两样?本宫同她们计较个什么劲儿啊?没见那何修仪,那天到本宫跟前呈上凤印时,吓得脸色都变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给她们威严看?好没意思的。”
馨纤担忧道:“奴婢也不是说撺掇着您同那几个新晋妃嫔计较,只是娘娘‘卧病’了这些日子,那何修仪又代管了宫权,如今您才‘起身’,奴婢就怕有些眼皮子浅的东西,怠慢了您!”
“本宫‘卧病’前前后后三个月都不到呢!若这样这宫城上下就把本宫给忘记了,岂能怪新晋升妃嫔?难道不是怪本宫自己不中用吗?”卫皇后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何况你忘记那何修仪是如何在短时间里炙手可热的?那会陛下要用她,现在陛下却要用本宫,所以,如果当真有人不识趣,妄想在这时候挑衅本宫的话……哪里用得着本宫自己出手?陛下必然是第一个为本宫出头!”
她朝后靠了靠,道,“不必把时间浪费在那几个妃嫔身上了,说正经事吧!阿虚确认已经同陛下离心了?他跟陛下的情谊可不是一般的深厚,这才几天,怎么就做了决定?宋弟妹是如何说服他的?”
馨纤道:“宋奶奶自个倒是未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说服燕侯,不过,结合那两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底下人揣测,她很有可能是抬出了太皇太后与晋国大长公主殿下!”
“难怪!”卫皇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阿虚对陛下的忠心,无非是因为早年相处积累下来的感情,不过这份感情到底是比不上太皇太后与晋国皇姑对他的抚育之情的。偏陛下跟前者撕破了脸,又拒绝了后者的求情……”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事先放一放!说梁国公吧!”
“之前的朝议,因为陛下坚持要从轻处置梁国公,但群臣却坚持连从犯的博陵侯都被削了爵位,贬作平民,梁国公乃是主犯,下场却比从犯还要轻得多,如何服众?”馨纤沉吟道,“是